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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篇二 孤傲圣女篇 ※ 4-8

  [chapter:第四章※巢穴谲诡]

  

   当日稍早的拂晓时分,幻都南境的虹门关。

  

   慵懒的守备官薛氏,睡眼惺忪。全无魔力的幻国凡人,做到守备已经是极限了,她并没有什么上进之心。

  

   “居然要启动虹门自毁系统?真是杞人忧天,更是忘了本了。”在属下面前,她并不掩饰自己对叶相突发旨意的不满。

  

   因为这些属下不过是“影兵”而已。这种帝国军力的最低阶级,是由幻之母机高度定制化的战斗单位,只懂得服从命令,不会背叛也不会告密,是尤其方便好用的防守力量。

  

   现世访客是稀罕物,薛氏做了五年虹门关守备,仅仅遇上过一个。而这好命女人拜相之路的第一步,还是被自己铐着走出去的。“生擒叶相”够她吹一辈子——无论这位叶相是做事干练,理政有方,还是专横跋扈,滥用重典。

  

   “有敌袭!”影兵突然骚动起来,自发向虹门关城楼西侧集结。薛氏急忙奔去,见一黄裙露膀少女被影兵围住,却毫无惧色,反而挥舞一口大刀,将影兵的头颅顺次砍落,喊道:“你们这些怪物,就不怕死么!”

  

   薛氏大呼不妙,正是不听叶相言,吃亏在眼前:“得马上启动虹门自毁系统!”

  

   她冲进控制室,用颤抖的手指转动了红色旋钮。身后响起了金属铿锵之声,回望却见一白衫红裙女郎,若无其事地玩弄一副黄金手铐,读着上面的刻字:“叶相曾用,真是功勋卓著啊。”这女郎气质绝佳,却放肆地在守备桌台上翘腿而坐,因身材高挑而格外修长的小腿自然垂下,在白色连裤丝袜的映衬下尤为耀眼。

  

   此女仪容非凡,必是总部来的权臣贵将,薛氏吓得双腿发软:“属下失敬在前,失机在后,罪该万死!”偷眼上瞧,叶相昨日的谕旨就在贵女手边,她显然已经阅览过了。眼看无法蒙混过关,薛氏暗藏匕首在手,准备拼个鱼死网破。

  

   贵女轻跃着地,足下无声:“你确实该死,并非因为你擒了她。”薛氏感受到一种从未体会过的身高压迫力,步步紧逼。挺匕首直刺,只是刺破了虚空。

  

   清冷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却格外渺远:“你应该杀了她。”身侧疾风起,一记飞踢正中后心,薛氏当即扑跌在地。女郎脚上的高跟单带布鞋映入她的眼中,那是与呕出的鲜血同样的艳丽颜色。

  

   “若如此,圣女就不用踏上这片贱地了。”高跟鞋重重踏在了薛氏的后脑上,中断了她的意识。

  

   虹门自毁尚未开始,只要再次转动旋钮,就可以关闭系统。

  

   “幻虹门不复存在,访客就会随机降落……”圣女冷漠的嘴角忽现一瞬上挑,“似乎也不错呢。”

  

   ——————

  

   幻都行省,是帝国严格意义上仅有的本土,其纵深不过百余公里,以现世的标准并不算大。其大气成分极为特殊,大量的氮元素被一种高能量的“苍”元素代替,苍元素使得帝国母机赋予造物超能力成为可能,也是帝国霸业的重要基础。对武将超能力的依赖和氮素的相对缺乏,使得帝国军事科技并未进入热兵器时代,而是进入了魔法冷兵器时代。同时,苍元素强烈的电磁干扰也使得帝国的交通通讯技术都极为落后,军情竟然只能依靠车马人力传递。

  

   于是,虹门关自毁的消息送上叶相案桌的时候,事情已经过去了一个多钟头。

  

   同时送来的还有一则捷报:名将候补赵敏,在绝天谷将最强圣女张慧敏斩杀,稍后就提她战靴为信物来见。

  

   众人大喜,皆言:“匪首伏诛,国无忧矣。”叶相却眉头紧皱:“拿鞋有什么用?尽快回收尸体要紧。我看这虹门关爆破,颇有些古怪。”陪臣颇为不解,薛氏炸毁虹门关,乃是奉了叶相旨意,何怪之有?

  

   叶相续言:“自毁系统第一次启动之后,很快就被关闭了,十分钟后又被打开,这才炸毁了幻虹门。薛宝钗领旨不遵,死有余孽,她会启动系统,分明是遭遇了圣女。就她那点本事,怎么可能顶住圣女十分钟的进攻,还有中途关闭系统的闲情?很显然,第二次打开幻虹门的不是薛宝钗,是圣女啊!”

  

   陪臣道:“微臣以为,此事无须担心,毕竟拆毁虹门关也是叶相的旨意,圣女替我们实现了,岂不是正好?”

  

   叶相斥道:“你懂得什么!我定计毁门,是要打乱圣女的阵脚,让她们彼此不能相顾。如果她们主动毁门,那就是她们做好了分头行动的准备,我们可就有麻烦了!来人!速去北境冰壁防线召回六名将全员,拱卫京师!”

  

   “可……可是,张慧敏已经死了啊,可见她们的分散并不成功。”陪臣认为叶相反应明显过度。

  

   叶相冷笑道:“你当圣女中只有张慧敏一个厉害角色?没准她被人算计,给卖了呢!她号称智勇,然而圣女另有军师策士,谋略都远在她之上,特别是那个目中无人的大小姐,本就对张慧敏不服气,如果张慧敏既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力又当了炮灰,那她可真是双喜临门啊!”

  

   “报——木泷城基座被毁,幻晶被夺,料遭圣女战士袭击!幻母台供能不足,已无法生产影兵!”

  

   陪臣们脸上晴转多云,纷纷看向叶相。“坏消息开始来了吧?传旨金火水土四城,立即关闭基座,将幻晶送交总部!圣女分散来袭,各城全无防守能力,若是再被抢去几枚幻晶,后果不堪设想!”

  

   “报——扈三娘和琼英二位将军,已分别被敌第二圣女战士宋莹、第四圣女战士李一所斩杀。”

  

   “报——名将候补赵敏大人,在绿柳亭死于敌第一圣女战士张慧敏剑下!”

  

   “开什么玩笑!” 叶卡捷琳娜终于大发雷霆,“说好的提靴来见呢!怎么一转眼的工夫,竟然被死人反杀了?”

  

   “回叶相的话,这两次消息其实都是小女报的,小女怎有胆子胡说八道,赵敏大人从昏死在血泊中的张慧敏的脚上脱下一只皮鞋来,乃是小女亲眼所见,可是圣女战士的生命力实在顽强,恢复力也超出常人多倍,中了赵敏大人的必杀强招,遍体鳞伤,竟然活过来了,而且重伤轻伤一概痊愈,最后竟然把赵敏大人杀死了。”

  

   “够了,下去吧!可恶的圣女战士!传令,再有杀死敌圣女者,务必确认其死亡,必要时,要令她们死无全尸!”

  

   “报——敌方圣女张慧敏、宋莹、李一三人,在绿柳亭汇合后,似乎要攻打星月城,此城外围已无任何守军,危在旦夕。”

  

   叶相挥手驱她下去:“算了,星月城就送给圣女了,本就鞭长莫及,又是拜月教的城,没什么防守价值。”

  

   转头看向鸦雀无声的众臣属:“见识到了吧?圣女就有这么厉害。”

  

   ——————

  

   午后时分,张慧敏、宋莹和李一到达星月城下,只见城门大开,长老亲出迎接。

  

   “异世界的旅人们,欢迎光临星月城。老朽知道你们是为讨伐叶相而来,本城坚守中立,恳请各位知悉。”长老开宗明义。

  

   张慧敏见她坦诚,似也不像欺诈,便询问帝国风土人情,长老一一作答。幻都省除总部以外,共有七座主城,分别以金木水火土日月为名,各有基座与幻晶,用来向母机供能。幻晶是基座之钥,掌城之印,本为分封宗室所有,是帝国皇族会政的象征。然而随着皇家枝叶凋落,这一制度已然名存实亡,只有基座的功能和幻晶的权力象征保留了下来。

  

   于是张慧敏问道:“既然贵城保持中立,由我取下星月城幻晶,您应该不会反对吧?”

  

   长老应答如流:“本城为拜月教自治区,可谓国中之国,早就不问政务,也放弃了反哺母机的权责,幻晶也早已上交中央军保管了,现在大概是主将的一件首饰。”得知此城已无战略价值,张慧敏甚为失望。

  

   宋莹早听得不耐烦,出言质问:“我等圣女此来,是为了擒拿叛徒,本与你国无关。然而才两个月工夫,叛逆竟然在你国身居相位,你又作何解释?”

  

   长老笑道:“宋姑娘,她叛了你们,我国如何得知?叶相降临之时,正值我国时空错乱,你们过去两月,我们却过去了两年。两年以来她功勋卓著,修复了时空,又取悦了皇帝,这才飞升相位。若不是你们来此搅局,再过几个月她恐怕就是皇后了。”

  

   李一狠狠跺脚:“这无耻的女人,居然还想当皇后?你们就没想过时空错乱也是她搞得鬼么?可别被骗了啊!”

  

   长老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欺骗之事,实无证据。不过李姑娘绝世美人,若是去竞争皇后,怕是不输叶相。”

  

   李一被她激怒:“谁要给你们的劳什子皇帝当母猪啊!”抬手打算给长老一个耳光,张慧敏扯住她手臂,拉了回去:“如此说来,这皇后我们人人皆可当得?”

  

   长老并不生气,满面堆笑:“正是如此。当前中宫虚悬,正是选后的时期,凡现世女子,年满十六周岁,未满二十五周岁者,皆有成为皇后的资格,可称潜凤。帝国之民秉承祖训,对潜凤一视同仁,礼遇有加,毕竟姻缘之事,自古难料。”

  

   张慧敏眯起眼睛,思考之余不失妩媚:“既然如此,我作为潜凤,前往总部参加选后,本就与叶相旗鼓相当,沿途诸城,都不应有所偏袒才对吧?”

  

   长老拱手道:“张首领果然冰雪聪明。只有中央军才是你们的敌人,她们食禄奉旨,是要效忠叶相的。”

  

   “喂!你不会真的要去当皇后吧!”李一听得急了,冲到二人中间,斥问长老:“我可听说,你们的皇帝是个弱智啊!天鹅肉哪能送到癞蛤蟆嘴里!”

  

   长老略作沉吟:“今上确实鲁钝了些,但是换个角度想想,给今上当皇后,分享天下岂不是与独享天下无异?张首领大可三思而行。”

  

   张慧敏微笑道:“多谢长老指点。”再看李一在一旁急得都快哭了,便轻轻握住她的手,在耳边温柔低语:“放心吧,我不可能给傻子当皇后的。”李一感受到张慧敏的气息,立时脸红心跳起来,正在凝结的眼泪都被蒸发了。

  

   长老以旅途劳顿为由,邀请三人歇息一晚,明日再走。宋莹却厉声道:“不必了,一个男皇帝带着一群女魔头,你们这个国家早就腐朽到根了,人妖有别,立场不同,我可不想跟你们走得太近。”李一本觉得无所谓,有吃有喝就好,听宋莹说得正义凛然,便伸了伸舌头,不说话了。

  

   张慧敏顺势辞谢长老,长老虽觉遗憾,也不便挽留,转而送上一些肉干。没等张慧敏说话,李一一把抢过来,抓起一块塞在嘴里大嚼:“这可太好吃了!张慧敏的剑叫做冰月剑,她就是月女神的化身,你们拜月教的,应该拜拜她啊!这个就当做是供奉了。”

  

   各人观其吃相,听其言语,皆哭笑不得,张慧敏决定还是赶紧上路为好。

  

   ——————

  

   帝国总部,叶相约请黄参谋用午膳。黄参谋也是现世人,来得比叶相还早,在帝国入乡随俗,起了个黄月英的名字,本名无人知晓。由于姿色较为不堪,眼小嘴大,完全没有竞争后位的可能性,于是攀附于叶相,帮她出谋划策。

  

   黄参谋见叶相饮食一如寻常,神色自若,不由得惊奇。此前帝国歌舞升平,叶相连番提示,危言耸听;然而如今大敌当前,帝国危在旦夕,她却安逸地有如毒蜘蛛,在巢穴中闲适地等待猎物触网。

  

   “报——敌第八圣女战士曲盈道和第七圣女战士郁霭,于虹门关方向而来,还趁乱夺了扈琼二将军的宝马,正以极快的速度朝我本部进发,一路冲破我方中路关隘,中线无武将防卫,守备与影兵根本无力抵挡圣女,六浊关被全部突破,我军已被歼灭数百人之多。”

  

   黄参谋惊道:“如此总部危矣!果如叶相所料,炸毁虹门关,借分散而急袭……郁大小姐还真是兵行险着啊!”

  

   叶卡捷琳娜放下汤匙,笑道:“不碍事,既然被识破,奇计就是送死了。我计划在本部附近的落芳关一举歼灭圣女战士全部,就用这两个人当香饵。来人,召正将圣女贞德、偏将章西女王两位将军来见!”

  

   一个陪臣奏道:“叶相,这么做合适吗?单凭两位将军抵挡两个圣女战士,恐怕难有胜算,扈琼二将死于非命,不就是明证?就算是赵敏这种身手,也死在张慧敏手里。虽说郁霭和曲盈道的座次在最低,可也肯定有些过人之处,尤其是那个郁霭,号称武艺不在张慧敏之下,满腹经纶,智力凌驾于众女之上,更有一米八的超高身材,我方女将中,没有一人能达到这种身高,若是不用实力强劲的高手,见身高矮人一截,先就怯了几分,怎么可能获胜哪?”

  

   叶卡捷琳娜冷笑:“不用担心,那个郁霭的资质秉性和人格弱点,我还是略知一二的。常言道,人总是死在自己的长处上,今天我就让郁霭栽在她引以为傲的身高上,送掉她的小命。至于曲盈道,只需贞德把她引进来,我自有厉害人物来对付她。有我面授机宜,二人必擒。黄参谋,在落芳关给我准备一个大圆石头,如此这般行事……此外,落芳关外围的三清关全面弃守,大开关门放两人过去,以免徒增伤亡。”

  

   黄参谋接令,欲言又止。叶相精准操控着庙堂上的情绪,有些事情她早就知道,却并不早说——否则的话,也许赵敏不会死,总部也不会告急,但同时,叶相也不会这么英明。

  

   “也许这就是曾经背叛圣女之人的余裕吧。”猛毒的蜘蛛,仍然在巢穴中悠闲纺丝。

  

   [chapter:第五章※圣耀虹门]

  

   当日晚间,张慧敏三人准备攻击幻都西部的重要据点——玄天堡。这是一座军事要塞,规模虽不能与星月城相比,却是通往西翼主城火河城的交通要冲。

  

   及至城下,城堡大门缓缓打开,数十影兵鱼贯而出,分列两侧,簇拥一黑衣女侠居中而立:“本人木婉清,在此欢迎各位了。”其声冷淡平静,并无干劲,却有几分寻死之意。

  

   张慧敏上前一步:“木姑娘,你跟赵敏是什么关系?”

  

   木婉清道:“原本我们一同驻守这玄天堡,我算是她的副手。”

  

   张慧敏知此地空虚,劝道:“主将尚且斗不过我一人,你又如何对付我们三人?”

  

   木婉清拔出佩剑,剑身冒出黑气:“既食君禄,自当效死,哪有斗不过就跑的?”

  

   张慧敏轻叹:“你的想法不错,但是做法太拙。”冰月剑寒光出鞘,首座圣女亲自应战。

  

   “我要报……赵敏的仇!”木婉清黑剑刺向张慧敏,却都撞在对方的剑身上。

  

   “你明知道,这仇报不了的。”张慧敏步履不停,轻盈迈过木婉清身侧,反手一剑,从后穿心。“此剑姑且致敬你的忠诚!”

  

   瞬间的冰冻阻止了鲜血的喷涌,也令圣女名剑滴血不沾。被杀之人连灵魂都被冰冻,直到倒地以后,殷红才静静蔓延。

  

   失去了将领的影兵们勇猛无惧,甚至有些疯狂。然而在李一和宋莹灵巧的双剑火刀面前,她们的冲杀也只是爽快送死而已。“这些杂兵还真是没有灵魂的战斗机器啊。”

  

   “是么?我倒觉得她们很是鲜活呢,也很忠诚!”宋莹手起刀落,斩下一个杂兵的头颅,断面上散发出烤肉的焦味。

  

   “先思而后忠。影兵空有肉身,却不能思考,谈何忠诚?只是妖物罢了。”张慧敏说着正确的话,却不免心头一紧:圣女对神明的忠诚,也都如此多思而正确么?

  

   敌军肃清,三人便进入玄天堡。地牢之中有十几名囚徒,多是影兵,唯有一女稍有风姿,着装相异,便被宋莹捉出问话,遂知此人居中路守备之职,名为“王熙凤”,因镇守关隘为圣女所破,率残部逃至玄天堡,却被木婉清囚禁起来。

  

   张慧敏清了清嗓子,厉声道:“你这是红楼梦军团的?那木婉清是个直性子,瞧你全须全尾,想必是临阵脱逃了吧!身为将领,可知羞耻?”

  

   王熙凤跪地叩头:“首座圣女或有不知,以我国军制,那赵敏木婉清皆是武将,有超人之力,而我等守备仅是所谓勇士,统领影兵而已,本身与普通人无异,如何能抵挡圣女?更何况又是与您武功齐名的孤傲圣女郁霭,我等只能走为上计。”

  

   李一不以为然:“你们乱传谣言,也不动动脑子!那郁霭座次只在第七,如何与张慧敏齐名?不过有点花拳绣腿而已。”

  

   宋莹也斥责道:“就算郁霭身高腿长,踢击可怖,你镇守不出,她又如何赚你?贪生怕死之辈,就别找借口了!”

  

   王熙凤突然大笑起来:“你们同僚共处,竟不知其厉害。前部关隘被袭之事,早报于我,我岂不知闭门固守?然而那郁霭手中长枪似有妖法,百米开外只一挥,关门就被轰塌了一半,若不逃跑,只能束手就擒。”

  

   张慧敏等人闻言,面面相觑:“这圣耀梨花枪,没有能量补给,为何还能使用?”三人素知此枪威力极大,若有圣耀能量注入,射出光弹足以攻坚摧城。然而此次郁霭不告而擅自行动,亦未从神使处领取其圣耀能晶,则其所持银枪,便仅是劈刺之物,怎能轰炸关隘?

  

   李一小嘴撅得老高:“这女人素有神使娇惯,今日这般妄为,惹恼众人,神使说没把能晶给她,只是想安抚我们。那圣耀能晶本是她专用,怕是早就给过了吧!”

  

   张慧敏掩住她嘴:“不可胡言!卡尔先生代神颁旨,岂会诓骗我们,更何况此等小事?”

  

   李一撕扯着挣脱出来:“我只觉你这首领当得太过憋闷!瞧这帝国尽是废物,圣枪郁霭无人能挡,若被她攻破总部,斩杀叶氏,以后尾巴更要翘到天上去了!”

  

   张慧敏淡然笑道:“若天命如此,我让贤于她,又有何不可?然仗兵戈之利,孤军深入,多有凶险,但愿曲盈道劝得住吧。你啊,口水都沾我手上了,成何体统?”张慧敏手指捻了两下,李一脸上微红:“我……我还不是为了你好!”

  

   “这我自然知道。然而个人荣辱,急则无益,今日暂且歇息,明日……”张慧敏忽听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却是宋莹割下了王熙凤的人头,于是惊道:“你怎把她杀了?”

  

   宋莹道:“你俩说话紧要,都被她听了去,此人自留不得,早些杀了干净。”张慧敏虽怪她下手太快,却也言之在理,于是不再多说,三人自在玄天堡歇息,一夜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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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张慧敏等人与赵敏苦战之时,抢先一步降达虹门关的两名圣女战士,却乘中路防备空虚之机,闯关夺隘,朝野为之震动。如此胆识谋略,此二人究竟是何等人物?

  

   排位第八的曲盈道,穿着一件黄白格的连衣裙,而黄格明显多于白格,也就以黄色为主,这与宋莹的衣裙格式类似,只是缺了橙色。同样的,面料也和宋莹的连衣裙相同,也是薄纤双绉布料,表面略有褶皱的类型。不过,这件连衣裙却是吊带的,于是她两条稍显粗壮的上臂和略微厚实的肩膀,就完全暴露在外面。下身是肉色的连裤袜,厚度极高,看上去略带点黄褐色。脚穿一双橙黄色的单带皮鞋,款式与张慧敏和李一相似,仔细观察可以发现系带的位置略有不同,更加靠后而偏向脚踝。她的这身圣女装束,黄色的主色调贯彻得十分彻底,肤色也是黄里透红,不似前述三人白皙。

  

   曲盈道梳着齐耳的短发,脸型则较为方正,容貌端丽灵动,甚为干练,还有些“假小子”的刚健之风。性格看似大大咧咧,具有男性特征,行事张扬果敢,不拘小节,颇具领袖气质。相对于张慧敏的温婉,她倒更像个战士,权欲隐于内而偶发于外,神赐封号为“天威圣女”,然而排位却在最末。无论是神明的想法,还是曲盈道的内心,都应了那句话:天威难测。

  

   而排位第七的郁霭,则更为引人注目。若以容貌而论,她那经常扎成单马尾的中长黑发,下颏微尖的瓜子脸型和端正的五官,在繁花似锦的八圣女中并不显眼,这些特征往往都被她过人的身高掩盖了——在女性中,超过一米八的高度实在罕见。也许是习惯了“一览众山小”,此人性格颇为倨傲自许,平时总是把头昂得很高,仰仗一双长腿,走路大步流星,迅疾生风,兼有秀发向两边甩动,倩影过目难忘,号称“孤傲圣女”。

  

   而她的战斗服也与其他圣女多有不同。此人上身着一件纯白色长袖衬衫,材质与曲盈道的连衣裙相同,但其表面的波褶浮饰格外华丽,欧式的设计配上红色的缎带领结,优雅之间又蕴含着某种进攻性。这件衬衫虽不算厚,却是八圣女中唯一的长袖,似乎能看出郁霭性格中的一些保守性;然而她下身所穿的红色呢布短裙,却尚未及膝,得以充分展示的美腿只由一条白色丝织连裤袜保护,不过这条白色裤袜比宋莹的棉袜薄很多,就连与张慧敏、李一相比,同属丝袜,也显得不够厚。圣女因不得裸露双腿而着裤袜,裤袜以不透肉为宜,郁霭这条薄袜大体符合,然在绷紧之处不免有些许肤色若隐若现。圣女私下对此多有议论,李一认为郁霭双腿过长,裤袜不甚合身,过度拉伸所致;张慧敏却言郁霭身段极为苗条,据称只有百斤体重,双腿较为纤细,腿长占比超出常人,因郁霭以此自傲,其裤袜设计偏紧,旁人试之则过长且过瘦,换穿不得,本是为她定制,怎会不合她身?此事遂成迷雾。

  

   同样被迷雾笼罩的还有她脚上的鞋子。这是一双亮红色的浅口单带布鞋,其样式古已有之,曾多用于学生,后世则多是贫者穿着,材质皆非上乘,颜色亦不明亮。红色虽可作舞鞋,然而张扬有余,高贵则不足,郁霭本是名门千金却选穿此鞋,令人有些琢磨不透,然而也是她不落窠臼,别出心裁之处。基于战斗需要,圣女对鞋跟高度限制甚严,然而郁霭款式却具备稀缺的中等鞋跟,参照本人身高适当微增之后,不动声色地就夺下了圣女高跟鞋的王座,以致八圣女初次并立之时,足下大半风头都被郁霭的红色高跟布鞋抢了去。众人这才意识到,自以为跟风张李的单带皮鞋更适合她,或许并不是个聪明想法:郁大小姐的圣履,必是用料考究,设计精心,自非寻常布鞋可比,欧式衬衫与连裤丝袜本是西方舶来品,配上这种大家闺秀的古典鞋子,倒有“合璧中西,贯通古今”之意,可谓不凡。

  

   正如这红白相间的装束,郁霭的多元和矛盾,令她云气缭绕的名字更具神秘感。她偶尔会佩戴一副银框眼镜,因而颇多书卷气,更自负智力超群,洞察力凌驾旁人,别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清冷脱俗气质,或者说是风骨。尽管在圣女之中相貌稍逊一筹,但其面部立体感较强,令人印象深刻,鲜明度甚至超过张李双姝。她身体发育和言谈举止之间所展示的成熟优雅,已然脱离了少女的境界,然而资料却显示她尚不满十六周岁,竟比其他圣女都小,委实难以置信——也就只有冲动易怒、智而不谨的弱点,勉强能佐证她年纪尚轻了。但这也只能让其他圣女不喊她一声“郁姐”,若要以妹视之,心理上都难以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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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趁防备不及,急袭贼巢,一战可定胜负。慎进乃是愚策,必自取其祸。”

  

   “祸福不宜妄议。叶菲狡猾,必有防备,郁霭此计太险,实不能用。”

  

   郁霭恃才傲物,曲盈道暗藏心志,二人皆非易与之辈,却被神使安排在圣女末档,难免心中不服。至于攻幻诛叶,郁霭更是自有一套急袭主张,与张慧敏“慎进”之策截然相反,张慧敏不从其计,郁霭便自行其是。曲盈道窥知郁霭意图,便来投靠,二人不告而行,便有前书袭取虹门关之事。

  

   曲盈道肃清影兵,进入虹门关城楼,见守备薛氏已然昏晕在地,郁霭则在抛玩几块蓝色水晶状物:“想不到吧?这是圣耀能晶。帝国氮素不足,以此充当炸药。天与弗取,必受其咎,把这几块带着备用。”

  

   曲盈道慌忙接过:“可是,圣耀能晶明明是神使为大小姐特制的能量块,为何此地也有?”

  

   郁霭轻蔑一笑,答道:“卡尔那厮必是有所隐瞒,如今看来,圣女战士与这幻想帝国或许同源,否则力量岂会互通?以及天威圣女,你我虽有排位高低,却并非主仆,如此假装女仆实在令人作呕,休有下次。”圣女名位未定之时,曲盈道曾担任郁大小姐的随侍助理,不出三日即被识破是卡尔府上旧侍,郁霭视其为“内应”,不加信任,后来二人同列圣女,更是关系微妙。

  

   曲盈道内心实已背弃卡尔,见郁霭执意疏远,颇觉冤枉,却也只能忍下:“那么郁霭,这满墙壁的圣耀能晶,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郁霭轻盈走到控制台前,将一支红色枢轴向内推入:“这样自毁程序就启动了,五分钟之后,这虹门关就会灰飞烟灭。没了幻虹门的出口,那六个圣女就会随机降落,帝国必然分兵,她们正好可作诱饵。帝国中线防御外强内虚,你我二人足以攻取。如此安排,可有异议?”

  

   “没……没有。”曲盈道虽然口头否认,心中却慌:郁霭此计甚毒,自以六圣女为饵,如同谋逆,张慧敏若不死,事后必知,难免罪加己身,这些天的隐忍可就都白费了。

  

   “那就快走,免得殃及池鱼。”郁霭大踏步走在前面,下关而去,曲盈道见机会送上门来,赶紧将自毁枢轴拉回原位,又将薛氏一刀杀了,免她醒来坏事,这才一路小跑跟上去。

  

   郁霭瞧见她刀上血迹,冷眼道:“你刀斩薛宝钗,却是为何?”曲盈道心知露馅,支吾难言,忽听一声巨响,虹门关化为一片瓦砾。

  

   曲盈道吓得跌坐在地:“这又是为何?”

  

   郁霭双手叉腰,俯视着阳奉阴违的同伴,语音低沉:“红轴在外,方是启动。如今六人散落,毁伤皆你之罪!”曲盈道方知中了郁霭圈套,竟以己手炸毁了虹门关,颇觉难堪,抽了自己三个大嘴巴,跪伏泣言:“我实有罪,望孤傲圣女念同行不易,稍加宽恕!”

  

   郁霭转过身去,不屑看她柔乞之态:“我早知你心怀叵测,今又有谋逆之实,天人共鉴。既随我而来,就别想耍花招扯我后腿,否则我自有百法治你!”话没说完,迈开长腿便走,留下一阵寒风。曲盈道站起身来,脸上并无泪痕,也不知是被寒风吹干了,还是本来就没流。

  

   其后,二人趁守备松懈,夺门而入,赚取幻意、幻味二关;郁霭又以圣耀之力,连破幻视、幻嗅、幻触三关;中路六浊之关,唯余幻听而已。

  

  

   [chapter:第六章※前锋歧路]

  

   古之梨花枪,主体虽是冷兵银矛,却是一种初级火器,枪尖侧槽可装火药,燃为烟花拒敌。圣女初立,郁霭故意献计于神使卡尔:“圣女虽无火器,何不以圣耀为弹,仿之?”圣耀珍贵,神使贮存另有大用,却被郁霭窥知,无奈而制“圣耀梨花枪”嘉奖其计,许其专用,莫要声张。是故众圣女虽羡郁霭智取此枪,却不知圣耀能晶本非此枪专用。

  

   圣枪投射虽不甚精准,但圣耀威力强如重炮,足以击落六浊关门。郁霭仅用此一法,便引得影兵无险可守,只得出关来战。曲盈道持一柄青龙刀,杀影兵如砍瓜切菜,郁霭银枪亦可近战,平地之上,守军无将,全无还手之力。贾氏姐妹“四春”守备前四关,皆斩;幻触关守备王熙凤知四贾授首,仓皇率残部逃命去了。

  

   “哼,就地取材已用完了,把从卡尔那里拿的圣耀给我。”郁霭把枪往地上一戳,向曲盈道索要弹药——这算是曲盈道的投名状,在郁霭看来,这远比她本人有用。

  

   曲盈道却进言:“我们已连过五关,是不是该稍等其他人吸引火力?”此谏也算合理,然而郁霭对她颇不信任,从她手上抢过匣子,打开一看,脸色霎时发青:里面的容器尽是空的,并无圣耀能晶。

  

   曲盈道的两条肉色裤袜腿开始发颤,心知难逃祸事,然而郁霭转过头来,稍显温和:“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曲盈道平静答道:“方才,我打开看了一眼。”

  

   郁霭不语,低头沉思,虽恨曲盈道办事不密,然若说她与卡尔勾结,却也无据,否则她跟来作甚?便责道:“终究是你愚蠢,中了卡尔的空包计。”顺便抬起穿着红色高跟布鞋的右脚,轻轻磕了磕地面。帝国气候十里不同天,官道之上全无荫蔽,午时暑热,地面温度颇高,郁霭鞋底较薄,略感不适。

  

   “敌人已有防备,前面的关卡如何突破?卡尔的圣耀本非你我之力,是张慧敏她们……”曲盈道忽觉失言,然而已经晚了。

  

   短暂的安静之后,郁霭冷笑道:“我既不如张慧敏,你随我作甚?”竟将枪侧梨花槽匣拆掷于地,一脚踏碎。

  

   曲盈道大惊,视郁鞋下碎屑,颇觉惋惜:“你恼我而已,何至于拿兵器泄愤?”

  

   郁霭嗤道:“你配我恼么?既无能晶,此花匣已无用,徒增重量而已。敌如蝼蚁,我单枪匹马,取关轻而易举!”她早就看到关墙边拴着一匹白马良驹,于是一跃骑上,便往幻听关而去。

  

   曲盈道也骑上一匹黄毛马,在后追赶:“郁霭你误会了!你枪法在张慧敏之上,我怎不知!”二人马术相差甚远,曲盈道几次差点被马颠下去,心知郁霭夺马疾驰,发怒是假,想甩掉她可是真的,更兼加速破关,并解鞋薄足热之苦,可谓一举三得。

  

   一路疾驰到幻听关,见仍未甩掉曲盈道,郁霭对她倒高看了几分。二人马蹄停驻,见关楼旌旗写了个“秦”字,郁霭便知端倪:“此关守备必名秦可卿,依红楼之事,乃是乱伦淫丧,此人想必也颇不安分,不足为虑。似你胆怯,只宜在旁观看。”曲盈道正欲反对,忽觉耳内刺鸣,头晕目眩,身体一晃,跌下马去:“什么声音……耳朵好疼……”

  

   郁霭鄙夷而同情地瞟了她一眼,便引缰上前,横枪立马:“没想到这幻听关,真能让人幻听?可惜,只对精神力薄弱的人有用呢。”

  

   秦可卿在城楼上看得真切,见郁霭红裙闪亮,裤袜洁白,更兼身形修长,容貌端丽,骑姿极具风韵,不免心潮荡漾:“此等佳人,我自去生擒她!停止幻音,打开关门!”

  

   副守李氏劝道:“卿妹不可鲁莽,这红裙高女连破五关,无人能挡,年方十五就免疫幻音,心智必极成熟,卿妹年已二十,尚需停音出战,恐非她对手。”

  

   秦可卿笑道:“芳龄乃是秘密,人言十五,岂可尽信?前人坚闭不出,反受其害,我料她枪法平平,近身才是机会!”于是登马持戈,出战单挑。

  

   郁霭因身高不输男人,误夺芳心可谓经验丰富,见其眼神甚媚,早看穿她心思,于是随手整理了束发的红缎带,冷笑道:“正主爬灰,名垂千古,卿借其名,也是一等风流人物。”

  

   秦可卿戏对:“惭愧,未曾想孤傲圣女也喜读这风月之事。何不下马入房,细细聊来?”二人马头靠近,枪戈相碰,便过了一招。

  

   然而郁霭的发带经了整理,却束得更松了,竟然因此甩脱,乌黑直发披散如瀑,在白色衬衣的映衬之下倍加华美。秦可卿遭此撩拨,全无准备,方寸忽乱,被郁霭趁隙,一枪刺于马下。因伤口较浅,侥幸未死,欲起身逃跑,却又被郁霭下马徒步追上,脚踏前胸:“投降开城,可免一死!”

  

   秦可卿呼吸困难,声音变弱:“我知未必胜你,已将影兵指挥权借给李纨姐姐了……”

  

   忽听有人大喊:“李纨首级在此!”从关上丢下人头来,却是曲盈道趁着幻音关闭,二人单挑之机,摸爬登关所杀。秦可卿知大势已去,发令弃械,降于圣女。

  

   曲盈道低声耳语:“城破不受降,不如杀了她。”郁霭却扬声责道:“她降我又不是降你,岂容多嘴?”遂纳秦氏之降,却强索影兵三人,皆配马匹,择食饮衣饰,令其携带,远处跟随,佯装帝国传讯影兵,实为圣女扈从。秦氏欲随,不许,命其守关如常。

  

   曲盈道又言:“幻国妖孽,其心难测,让她们随行,恐有变故。”郁霭反讽:“影兵与机械无甚分别,小人之心才难测呢。”曲盈道急忙解释:“郁霭你别误会,我杀李纨,并非故意想抢功……”孤傲圣女表情却极疑惑:“你还真以为抢到什么功了?”

  

   秦氏目送二人走远,然而她遭擒投降之事很快就传到总部,细节凿凿,更言她私藏郁霭发带,有意通敌。叶相闻知,怒掷奏本于地:“色令智昏!”遣人捉拿秦氏治罪。

  

   ——————————

  

   六浊之后,复有三清。然此三处关卡,皆是四门大开,全无守卫,郁曲二人疾驰而过,畅通无阻。曲盈道扬刀大笑:“这必是敌人畏惧我们,逃命去了。”也并不疑心,又想到适才被责怯懦,此时恰可示勇:“我们快马加鞭,今天就可以杀了叶菲,届时看那张慧敏还有何话说?”

  

   郁霭回头瞥视,蛾眉微蹙:“这是敌方兵少将寡,集于巢穴,准备与我们决战,此时正宜稍作休憩。你急着邀功,就自己去吧。”便即勒停白马,脱镫迈腿而下,快步走入路边的驿站。曲盈道岂敢独行,伸了伸舌头,也下马跟了进去。只见驿站之内空无一人,物资却充足,想是驻军撤离仓促之故。郁霭取了些点心肉干,又用开水沏了自带的红茶:“来吧,现在是茶会时间。”方才她已戴上了随身的银框眼镜,策马奔驰的凛冽英气有所消退,变身成了端仪谨坐的知性优等生,语气也变得温婉柔和了些。

  

   孤傲圣女此番风格切换,可谓驾轻就熟。据说她视力略有不足,但曲盈道很清楚那只是平光眼镜,如此故意装扮,是何居心?不敢拂逆,只好强颜欢笑,在对面坐下:“不愧是郁大小姐,兵荒马乱之间还有此雅致。可我没带茶杯啊?”郁霭不喜外物沾唇,自带了茶杯,并没有多余的,然而这种问题显然难不住她。锅台上有几只泥碗,早被她暗中拿了一个,斟满了水,抬手一个弹指,便推到曲盈道面前:“请吧。”曲盈道惊讶之余,不得不服郁霭行事缜密,要是这碗有洗过就更好了。

  

   然而此茶甚为苦涩,曲盈道难以下咽,观饮数杯以后实在口渴难忍,也顾不得许多,打算去换些清水。未及起身,郁霭却问道:“曲盈道,你是不是对你现在的位置不满意?”

  

   曲盈道怔住:“这话什么意思?”

  

   郁霭冷笑道:“神明应该把第一圣女的位置授予你,不是么?”眼镜的反光隐藏了她的眼眸,也遮住了孤傲圣女的真实想法。

  

   曲盈道按桌站起:“我……绝无此心!该坐首席的人明明是……”她看向郁霭,虽然没有说出对方的名字,意思却已了然:“现……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郁霭抿了口茶,缓缓道:“你那点心思,路人皆知,岂能瞒我?自以为随他日久,就该操持权柄。虽然我觉得这头号奴仆由你来做正合适,可惜此君薄情寡义,又嫌你志大才疏,多有提防呢。就算张慧敏遭遇什么不测,又能如何?”

  

   “不好意思,我去一下厕所。”曲盈道借故而出,脸色半红不白,心绪更是一团乱麻,有喜有忧。喜在郁霭似乎认可她代位首座,忧在其言挑明要害,难道要她弑杀神使么?此事曲盈道并非不知,亦不是没想过,然而就算得逞,自己势单力薄,无法服众,非但当不上首座,还会变成叶逆第二。此事断不可为!至少暂不可为。

  

   曲盈道事毕思清,返回茶堂,却不见郁霭人影,大为惊恐,以为又遭嫌弃,急忙上马循着蹄印向前追赶。追出数里,恰逢郁霭勒马道旁,低头查看地上痕迹,似乎有意等她,心中暗喜:“快到总部,深入虎穴,她还是需要我的。”从秦氏那里抢来的三名影兵扈从,先前远远跟着,却早就不知去向了——郁霭急着追赶,恐与此事有关,曲盈道觉得还是不问为好。

  

   郁霭见她追上来,也并不言语。两人并行数百米,曲盈道心生尴尬,解释道:“放心,我不会做叶卡捷琳娜的。”

  

   郁霭轻叹一声,意味深长地笑道:“莫要多心,我只是真心觉得你比张慧敏更合适罢了。看,前面又有关卡了。”

  

   曲盈道顺着郁霭枪尖望去,前方关卡甚是雄伟,上面赫然三个大字:“落……芳……关?”

  

   郁霭双眉一紧:“这名字不祥……敌人该出现了。”又忧影兵失踪且有暗眼窥己,追击而不得,忽生一念:“你且呆在此处,我有事情要办。”下马脱路,折返转入左侧丘陵,在曲盈道视线中消失了。

  

   曲盈道心想这山间恐有伏兵,郁霭自去解决,再好不过。然而一阵阴风扫过,落芳关中却闪出两员女将,手持长戟,铠甲一白一黑,肤色亦然,长相相似,若不是黑的身材明显颇矮,倒有孪生之感。曲盈道扬刀粗声喝道:“我不杀无名小辈,报上名来!”她本就生得英气,这一句喊出去,更像个毛头小伙子。

  

   白铠女将道:“我是圣女贞德,现居帝国正将之职,旁边这位是偏将章西女王,也有个外号叫印度圣女。汝等自称圣女,可敢来辨个真伪?”

  

   章西女王撇了撇嘴:“没逮到郁姐,光一个曲哥有什么意思?咱们一起上去,把她剁了。”

  

   红楼梦醒,就来了“真圣女”,想必厉害,曲盈道不知底细,拨马便走,然而骑术不佳,黄毛马竟发起狂来,将她甩翻在地。

  

   “这天杀的畜生!”曲盈道摔得屁股生疼,未及站起,却见狂马直奔过来,躲避不及,早被扬起两条前蹄,重重踏在她的腹部。曲盈道“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黑血来。骏马不依不饶,继续踩踏不止。

  

   章西女王看呆了:“这……这是什么情况?”

  

   贞德拱手向天:“必是扈三娘英灵,助我等灭贼。”

  

   [chapter:第七章※肝肠盈道]

  

   原来曲盈道所夺马匹,本是扈三娘的坐骑。自从受了宋莹指使,踏死旧主之后,就得到了踩踏人的快感,如同老虎吃过人就还想吃一样。于是,它发了疯地朝曲盈道柔软的腹部踩踏,踏了足有近一百蹄,纵然圣女战士耐受力超出常人,却也吃不消这样的冲击。

  

   “啊……为什么……”曲盈道开始是吐了几口黑血,后来却大口大口地喷鲜血,黄色的连衣裙上早沾满了。随后疯马又盯上了她略微突起的双乳,乳房组织本来就松软,更禁不起这样的冲击,仅仅各踏了五六下,两个乳房就几乎成为一摊烂肉,此时的曲盈道已连惨叫都不能,只有出气,没有进气。要知道,扈三娘只挨了这样一蹄就毙命了。

  

   贞德心想:“她如此死了虽然省事,叶相面前却不好记功。”于是拈弓取箭,准备射杀疯马。然而她慢了一步,一支投枪飞来,从侧面插入马颈,黄马应声倒地。来者身形高挑,步态婀娜,正是孤傲圣女郁霭:“天威圣女,你被马戏弄至此,不觉得失态么?”

  

   曲盈道盼来救星,算是捡回一条命,然而受伤颇重,呼吸也没调匀,想要说话,却一歪头吐出一块猪肝状物来,险些沾到郁霭鞋上。郁霭下意识后退几步,顺势转过脸去,以防久视生厌,恰逢叶相府黄参谋现身于贞德身侧:“郁小姐,你方才让我们取她性命,现今却又相救,出尔反尔,是何道理?”

  

   曲盈道听得胸闷,郁霭借故将她留在官道,却去与这帝国文官媾通,打算谋害自己?心有不甘,却听郁霭应道:“黄参谋此言差矣。此人藏锋锐于绵柔,我虽不喜,却也未曾谋害,贵军在此埋伏,与我何干?若亡于汝等,不过是刀兵无眼,武运浅薄。但她并无骑术,却随我夺马狂奔,若遭践踏而死,反而攀扯到我,这就有些不妥。”冷言冷语,却又不沾污垢。

  

   黄参谋笑道:“郁小姐素知她有异心,念在旧情,不忍亲手加害。贞德大人,你就行个方便,送曲盈道上路吧。”贞德会意,持戟下马,走到近前:“请孤傲圣女稍让。”

  

   郁霭站定不动,双手插在胸前,单脚轻磕地面:“先请你那个黑矮小妹让路,我有急事,没空与她纠缠。”她看得真切,这对“姐妹”显然不是来对付曲盈道一个的,那章西女王正堵在落芳关门口。这种五短身材虽然不值一提,然而若是放任贞德杀死曲盈道,自己以一敌二就算能赢,也得耽搁不少时间——所谓牺牲,当有价值。

  

   “这可恕难从命,若要过此落芳关,得拿出真本事。”贞德见郁霭空手,也将长戟丢在地上,“久闻孤傲圣女武艺过人,今日倒要领教!”郁霭轻笑一声,泰然应战。

  

   ——————————

  

   却说稍早时候,黄参谋在落芳关布下阵势,又持叶相敕令符节,前去收缴秦可卿兵权。途中恰遇圣女茶歇,偷听二人对话之时,却被郁霭发现,遂向总部方向奔逃,弃马遁入丘陵。

  

   郁霭因觉路侧有异,也追入丘陵,果然别有洞天,一条狭路直通密林,已到落芳关近侧。官道之上酷热,此处难得清凉,却又荒无人烟,若说是皇家园林,风格又过于原始了。小路前方有一空旷地带,树木不生,偶有杂草,中有一白色大石,略高地面半尺,两米见方,表面凹凸不平且多杂质,不似名贵之物,只是普通的石灰岩。

  

   孤傲圣女纵身轻跃,踏在白石之上,居高临下,俯视四方,凛音低语:“灭叶之后,可迁朝堂于此。”话音未落,林中却闪出一人:“此石名为灵台天碑,阴气甚重,不宜站立其上。小姐可知,数十年前魔女叛乱,此地众生轮回,白骨森森么?”

  

   郁霭本觉此处清凉而已,此时却觉冰寒冷彻,从鞋底透过白丝裤袜,直达骨髓一般:“不好意思,我偏爱站在高处。你是何人,窃我影兵物资,还敢主动现身?”

  

   “叶府幕僚黄月英,见过郁霭小姐。”黄参谋行了个礼,说话仍然低着头:“夺影兵为己用,本是一条妙计,郁小姐不拘常法,自胜旁人一筹。然而机缘凑巧,我奉相命夺秦氏兵权,影兵见到我,秦氏授权自然就失效了。”

  

   “哼,原来是丑外慧中的诸葛夫人。”郁霭不耐烦地举起了枪,“速把影兵及物资还来,否则我倒要看看,你死了以后,兵权归谁。”

  

   黄参谋抬起头来,确不美貌:“我本是现世人,姓黄是真,月英是假,与叶卡捷琳娜是同样道理。”郁霭扶了扶眼镜,稍感惊讶,顺带想了想自己“入乡随俗”在帝国应该叫什么,然而没想到合适的,还是行不更名为好。

  

   黄参谋又道:“影兵之权皆归叶相,物资本属六浊关,已然原路返回,物还原主了。倒是有故人听说郁小姐穿了不合身的连裤袜,特奉上白色油亮裤袜一条,与您最为匹配,还望笑纳。”

  

   郁霭知这“故人”必为叶相,远观那裤袜表面反光厉害,甚是惹眼,并不喜欢:“圣女装束皆为定制,合身得很,不劳叶相费心。此等轻浮之物,她还是自己留着吧。”

  

   黄参谋早料到她不要,于是自行将油亮裤袜收回:“郁小姐今日即破总部,何必留恋些许补给呢?”此言虽不遂意,倒也顺耳。

  

   郁霭嗤道:“你为叶氏卖命,不思固守城池,却盼我即破总部?”黄参谋大笑数声:“幻国相位,终是现世美女来做,是谁又能如何?才貌双全者居之,总好过屠戮生灵!”

  

   郁霭点了点头,却突然走下灵台石,枪指黄参谋心口:“你也拖了我这么久,该去给曲盈道陪葬了。”

  

   “借……借刀杀人?”黄参谋原本打算让郁霭陷入代叶美梦之中,麻痹她的神经,却不慎沦为了对方借刀杀人的工具,顿悟后立觉性命难保。

  

   郁霭冷笑道:“那落芳关名讳不吉,兼有杀气,你们有意调虎离山,岂能瞒我?却不知曲盈道反复无常,让她中伏战死,也未必是件坏事。”

  

   虽然郁霭推断不尽属实,但枪抵前心,黄参谋也顾不得许多了:“郁小姐这一招将计就计,极为绝妙,不过你不该杀我。”

  

   枪头稍前数寸:“为何?”

  

   黄参谋答道:“此计如此精妙,当留个见证。若我死了,谁知你不是中了调虎离山计?”

  

   只听孤傲圣女轻声耳语:“你脑子还算好用,我回去看看曲盈道的勇姿。”飘然而去。黄参谋泄气脱力,跪坐在地,这才发现自己尿了裤子。

  

   ——————————

  

   黄参谋绝境逃生,撤回落芳关城楼布阵,已将叶相密旨预传于贞德:钟摆石计精,身高亦需精。可预画地标,以影长测之。

  

   贞德观郁霭身形高挑,赤色短裙嵌腰,白丝双腿修长:“敢问孤傲圣女身高几何?”顺势偷瞟郁霭脚下。

  

   “187公分而已,叶氏已示汝等,却又问我?”郁霭轻撩长发,转动右踝,脚尖点地,故意亮出鞋跟:“非要问明净高尾数,便请自估。”

  

   如其所言,叶相早将圣女基本资料下达各级将守,唯郁霭身高标注“着履”二字,甚为惹眼,贞德并非不知,单探正主心思而已。如此身高却故意宣示穿鞋数据,足见郁女以此自傲,并不忧其突兀。照此推算,净高约在183公分,比一米五的章西女王高出一头半,钟摆之计岂能不成?叶相实在过虑。于是近身挑衅:“武艺高强,为何屈居第七?恐怕是花拳绣腿吧。”

  

   “我这点拳脚功夫的确平常,占了你们发育不良的便宜,着实惭愧。”郁霭语气冷淡,待贞德进入射程,骤起右侧高腿飞踢下劈。这一招简单凶狠,与花拳绣腿大相径庭,亦将腿长优势发挥到极致,若是踢中头部,不死也得昏迷。

  

   “哎呀!”伤势稍安,靠坐观战的曲盈道遗憾地喊出了声,似乎并未命中。二人错身而过,贞德却脚步踉跄,一口血吐在地上。究竟是被白丝腿撩到,还是圣女力风压所致,曲盈道也无法分辨,贞德显知郁霭优势所在,对她起高腿早有防备,然而郁霭擅长此道,又特意选穿轻便布鞋,腿速极快,纵有备也难防。

  

   二人背隔数米,各怀心事,场面一时凝滞。郁霭腿脚皆无踢中实感,知贞德非十二钗守备可比,高腿秒杀不成,再用则险,需思对策;贞德却知郁鞋已触发丝,自己尽力躲避尚且如此,也心有余悸,不想再战:“请自便吧,如果你迈得动步。”

  

   郁霭低头一看,自己正踏在一摊乳白浆糊状物上,然而抬脚几无粘滞,两步轻松迈出:“贵国粘人不用胶水,竟然用白粥么?”虽说愚蠢可笑,又嫌此物成分终究不明,将鞋底在干地上蹭了几下,拿了银枪,踏镫上马欲走。

  

   章西女王喝道:“你这小丫头被叶相吹上了天,我章西女王倒要看看有几斤几两。有兴趣的话,我们一对一单挑。”

  

   郁霭讽道:“兴趣倒是没有,不过早晚要杀你而已。”此番杀意源自“小丫头”的称呼,毕竟她成熟优雅气场又强,档案上的年龄写着多少,连她自己都快忘了。

  

   章西女王策马回头而退:“我们不妨进关来战。看清楚了,关上就一个小卒,门高墙薄,藏不住人。”话音未落,黄参谋扮的“小卒”却掷下一面黄旗。章西见旗,知情势有变,然黄旗非红,仍可见机行事,她信心极足,故而放声:“说是五五开,岂非小看我?若不斩郁霭于马下,这偏将我也不做了!”

  

   郁霭冷笑道:“区区偏将,也配做赌注么?”章西反唇相讥:“与第七圣女名位还算相配,你敢赌么?”

  

   不敢赌是露怯,敢赌则是自认名位低下——郁霭咬牙犹豫,曲盈道却扶鞍拦阻:“不要去,此中必定有诈,单单叫你,乃是激你出战,恐怕另有诡计,我去对付这家伙,贞德交给你来处理。”

  

   郁霭疑心甚重,曲盈道的善意提醒反而被她当成了另有图谋:“我何尝不知是激将法?纵然有诈,也是雕虫小技,怎奈何得了我?”想那章西只是杂鱼,反倒是这天威圣女,刚被说破心事又作弃子,却眼含热泪故作伪善,才是心腹大患。

  

   曲盈道凑近耳语:“你我擅自出击,是输不起的,不可以身犯险。应当合力逼退二人,后撤待援,起码功过相抵。”郁霭厉色震声:“放手!”

  

   章西听得仔细看得真切,顺势再激:“本以为郁霭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没想到竟如此虚有其表。挺大个子还要被人指挥,也不嫌害臊。”索性调转马头,撤向落芳关内:“我看这第七还不如第八,打赌作注都不够。”

  

   郁霭大怒,兼且决心已定,遂以白色修长的双腿,夹紧马肚,朝落芳关而去:“章西女王,休走!”白马飞驰而出,将拒不放手的曲盈道甩倒在地,一转眼,两人已先后冲进落芳关。

  

   眼看着大门被黄参谋缓缓闭锁,曲盈道只得跌足叫苦,心想郁霭本十分精明,怎能如此轻易中计?迎面贞德又杀过来,只得与之缠斗。自己重伤未愈,但贞德也被郁霭腿风击伤吐血,想来也算半斤八两。

  

   然而贞德挥戟劈刺,全无半点受伤迹象,曲盈道舞刀却吃力,战不十合,一刀砍空,腹内伤势翻江倒海,又呕出血来,贞德觑机自后,一戟贯腹而出。曲盈道勉强回手一刀,将戟头斩落,自己向前跌倒,早在腹腔淤积的黑血流得满地都是。

  

   黄参谋见曲盈道战败,复开城门,并掷下黑旗一面,旗上有字,贞德取而读之,惊道:“影测郁霭身高,果然有虚,若非叶相谨慎,险坏大事!”曲盈道头边正是贞德吐的血迹,近处观看却分明是赭红颜料,标记郁影头部,另有白粥浆糊痕迹标记郁霭鞋跟,佯装受伤只是为了测量影长而已,曲盈道以手捶地,深感愤恨——对方诈术獠牙已现,一颗球形巨石出现在关墙上,通过铁链与门洞顶部相连,“钟摆落石”之意昭然若揭,另一侧的郁霭却看不见这些。

  

   曲盈道挣扎着想起身,却被贞德一脚踏中腰椎:“还想去救她么?醒醒吧,你们根本就不是同伴。两个垫底的可怜虫,擅自跑出来抱团取暖,那孤傲圣女眼睛长在头顶上,岂会受此羞辱?你还厚颜挑明,寻死而不自知。知道同伴怎么看你么?”

  

   此前叶相托黄说郁,言曲“八面讨好,蛇蝎心肠”,欲离间二人,郁则笑答:“蛇蝎之言,未免高看。三窟而不狡,肠曲心亦曲而已。”

  

   “三窟不狡……么?”背卡尔而存希冀,投郁霭而暗联张慧敏,总是曲意逢迎却一无所获,只是彰显了自己的野心。她并不想害人,只想多一些可能性。

  

   她的手松开了,青龙刀被贞德夺下:“叶相密旨,挖出曲盈道那些弯绕肚肠,暴晒于路旁。”

  

   [chapter:第八章※雾霭沉昏]

  

   郁霭被章西女王所激怒,一路冲进关去。太阳快落山了,天边的云气格外凝重。

  

   两人策马对立,持刃相对。一个是亭亭玉立的高挑少女,白衣红裙,白袜红鞋;一个是精悍蛮勇的印度女王,黑铠银甲,披风长靴。单看装束,俨然是历练士兵在欺负柔弱少女。

  

   章西女王笑道:“你这衣服,哪里像是在打仗,分明是在走台。我一戟就能搠死你。”

  

   郁霭怒道:“那得看你有没有技术了。”拍马提枪,一个虚晃,过了章西。

  

   “你们为什么非得穿短裙连裤袜呢?又不是来勾引男人。”章西画戟没碰着郁霭分毫,嘴上却不落下风。

  

   郁霭脸上一红:“也不是我想穿的。少说废话!”回马朝章西连环刺去,章西躲避不迭,被郁霭一枪刺在护心镜上,哐铛一响,已破了个洞。忙格开长枪,扬戟一扫。郁霭低头避过,反手就是一枪,正挑在章西女王头盔上,章西大惊,一个后仰,头盔早离了头,忙策马而前,郁霭枪上挑了头盔,已闪到章西身后。

  

   “想不到她这么高,动作还挺快……看来只有这样不可了。”章西盘算自语,郁霭却听了个真切:“怎样都是没用的。刚才要不是我手下留情,你已然身首异处了。”银枪轻甩,头盔便飞向章西面门。章西忙用画戟把头盔打飞,手臂都被震得发麻。

  

   “现在轮到你进攻,来吧!”郁霭拨弄秀发,扬起天鹅美颈,诛心邀约。她料章西粗鄙,只知筋骨恃强,稍微展示圣女速度力量,其志必溃,跪地求饶则遣之,怯乱冒攻则斩之,如此胜绩可谓完美。

  

   章西喘息示弱,暗自思考对策:就算有意骄纵郁霭傲气,刀尖性命终究难料,如今丢盔破甲,若再应邀冲阵,恐怕真要掉脑袋。低头瞥向郁霭下盘,见那白丝秀腿微曲在鞍蹬之间,股膝绷紧微透,若说是因为裤袜纤薄,似乎也不尽然,不妨以此激之。

  

   “忘了问你了,你那条白色连裤袜看着那么紧,不觉得箍裆吗?看你正发育呢,穿得太紧对身体不好。”

  

   郁霭又羞又怒:“找死!”拍马杀向章西,一枪直刺她护心镜的破洞。

  

   章西早料到她会怒而进攻,枪的来路又直,于是突挥方天戟,戟头便勾住了郁霭的枪尖:“都说你天才早慧,竟然连身体也早熟么?还是说……”

  

   虽被些许的诧异污染,镜片后的表情仍然自负:“天资过人自会被庸徒妒忌,我从小见得多了。”贸然出枪被庸徒拖离了自己的舒适节奏,郁霭已觉有伤颜面,趁着嘴上讥讽还击,手上迫切想把枪抽回去,然而却被方天画戟别住,拔脱不得。

  

   “想逃么?别自欺欺人了。”章西牢牢牵住郁霭,无论如何就是不让她解开,“小小的第七圣女,有什么好嫉妒的?明明跟我一样,都是自家的杂鱼吧?”

  

   与自轻自贱的杂鱼纠缠在一起,郁霭的每一个毛孔都感到厌恶,仿佛身上沾染了鱼腥味:“你也太无耻了!给我放开!你的力气有我大吗?”她急中生计,改抽枪为推压,顺势加了五分圣女力。这一招甚为有效,一举夺回了主导权,章西被逼得步步后退,兀自不服:“圣女把蛮力当看家本事,难道就知羞么?”

  

   郁霭挑眉嗤笑:“别搞错了,这是你的看家本事,我攻你之长,教你死而无怨。”章西却上下打量她:“一会儿就给你过秤,看你还如何嘴硬。”

  

   “胡说什么呢!”郁霭知道自己的脸色不好看,炎热的天气加上令人焦躁的挑衅,正可谓燥热难耐,额头上已经开始聚集汗珠,好在对方早就满头大汗了。完美的胜利已不重要,必须尽快让那张讲歪理的嘴巴永远闭上。章西也感到了对方眼神中的杀意,然而兵刃依旧纠缠,谁想破局都非易事:“郁霭,你知道张慧敏被干掉了么?”

  

   “什么!”郁霭似惊非惊,似悲非悲。“打算用她诱敌,居然这么容易就死了……谁杀的?”手上加力,章西又连退四步。

  

   “很遗憾,她一息尚存,赵敏大人一时疏忽,倒被她反杀了。”章西观察着郁霭表情的微妙变化,再退一步,看见眼前的地面上有个红叉,面露微笑。“不过赵敏好歹是个候补名将,听说她曾经从张慧敏脚上剥下一只皮鞋来,想留作纪念呢。”

  

   “那又怎样!”郁霭发现章西正看向她悄悄腾挪的左脚,自己以枪戟为支点,施展飞踢的意图似乎暴露了。而那火辣辣的视线,更深地炙烤着孤傲圣女的身体:“你的那双红色布鞋不适合穿在你脚上……但是它很好看……我也很喜欢……”

  

   “可恶!”郁霭银牙紧咬,倾浑身圣女力灌注指尖,然而却如泥牛入海一般,章西的战马也不再后退:“你的圣女力量,还真是稀薄啊,比张慧敏……”却见郁霭手臂青筋暴起,用最后的圣女力抑或腕力,将枪和画戟强向章西身上压去。

  

   “远远不如。孤傲圣女郁霭,你会死在这里……原本低微的圣女名位也就一文不值,作为赌注显然不够……”章西几乎要倒在马上,然而气息尚匀,吐字仍清:“你的两只鞋子早晚都是我的。”

  

   “怎么可能!你自身难保!”郁霭盛怒冲额,全然不知自己身后的危险,枪尖几乎贴到章西女王脸上,圣女的晶莹汗珠也滴落其间。

  

   “马上就是我的了……你看!”章西冷笑。

  

   郁霭只听一阵凌厉的风声,起身回望,却见一个巨石呼啸而来,“砰”的一声巨响,正砸中她后脑。郁霭一声惨叫,倒撞下马去,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

  

   落芳关门洞甚高,黄参谋将巨石用缆绳预系于内顶,待郁霭被引至标记点,则从关前推石而下,穿门摆动至后,此即叶相“钟摆落石”之计。因为郁霭比章西女王高出一头半,精准设置的石头碰不到章西女王,底部却正好能砸到郁霭的脑袋。

  

   章西女王见郁霭被砸下马去,甩飞圣女银枪,正要一戟刺穿她的左胸,可郁霭的马却突然疯跑起来。刚巧郁霭穿着白色裤袜和亮红色布鞋的右脚,却死死钩在了马镫上,帝国良驹拖着落马的新主人狂奔,速度竟然比章西的马还快。郁霭整个身体斜栽在地上,右脚高高翘起,在地上拖出一溜烟尘。

  

   “孽畜!”章西恐大功被抢,弯弓飞矢,将白马射杀。下马走近观瞧,白马虽已倒地,可郁霭的右脚却依然牢牢钩在马镫上,透过白色的裤袜可以看到原本纤细的脚踝已明显肿起,显然受到了严重的扭伤: “没想到,这小姑娘还挺倔强的嘛……”

  

   说时迟那时快,章西靠近的瞬间,郁霭拖地的左脚突然飞起,直扫章西面门,章西霎时满脸尘土,大为惊骇:“这就是传说中的飞腿么?”若是着面,非血溅当场不可。

  

   但是郁霭的左脚重重落下,又不动了,章西心想这是诡计,等了半晌仍无动静,才大着胆子走上去,观察郁霭挂在马上的右脚。由于角力之时踩镫过深,现在就算绷直到了极限,仍然被卡在镫环里面。

  

   章西抓住鞋子,解了几下不成,索性赌气发力,把孤傲圣女的脚踝硬生生扭断了。郁霭剧痛之下,右腿陡然伸直,章西吃了暗踹,手没抓稳,郁霭的伤脚反而顺势从马镫中滑出。“糟了!”章西弄巧成拙,急忙撤步,恐遭蹴击。

  

   然而郁霭只是仰卧在地,四肢略微抽搐,裙子早已扬起,两腿分开,白色裤袜的裆部都露出来了,勉强遮挡着她的私处。章西不禁笑道:“我且看看这连裤袜箍不箍裆。”飞起一脚,重重踢在郁霭的裆下,郁霭在地上滚了两滚,身体蜷曲,好像很痛苦。

  

   “叶相果真妙算。”章西拎起郁霭凌乱的长发,见她后脑一片血糊,平光眼镜也被震得粉碎,玻璃碎片扎进了巩膜,眼白发红,瞳孔失神,口吐血沫,意识已然丧失,想必非死也废,便将那残破空框的眼镜摘下来丢掉,宣示道:“装模作样的聪明就到此为止了,连头骨都碎了吧?圣女防御可真薄弱。”然而郁霭右手微动,从袖中引出一支钢笔,笔尖便弹射而出,章西急忙后仰,坐地倒退数步,差点被射中鼻梁。

  

   “卑微矮子的伎俩,体验还算有趣。”郁霭勉力起身,挺直腰板——智谋过人的孤傲圣女不可能中计,只能是给对方一个尽情展示的机会。

  

   然而卑微的矮子并不打算领情谢恩。拜晕眩和断踝所赐,高高在上的圣女现在站都站不稳,自说自话的逞强也就缺乏根基,染血的瞳孔更是暴露而放大,眼神都迷离得有些惹人怜爱了:“被自己的眼镜刺瞎,确实挺有趣的。”

  

   “哼,不过是撞到了脑枕叶,视线一时有点模糊而已,你那可憎面目,本就没必要看清。”郁霭上半视野全黑,自知后脑伤势不轻,但对方奸计已破,黔驴技穷,击杀易如反掌,而后以圣女力调理自可痊愈,只是擒叶计划必然耽搁,想到此节怒气又起,左脚前跳踏地,右侧窝心脚踢出,誓要立毙章西。

  

   “鞋子没问题么?”被马镫刮扯,郁霭右脚的鞋带早松了,踢出便觉晃荡,速度不复往昔,章西又已提前后撤,反将踢到胸前寸许的郁足擒在手中,继续外掰:“炫耀腿长,也不能总用同一招吧。”

  

   郁霭感到自己受伤的脚骨和松动的鞋子都在被扯离:“脏手别碰我!”急将手中钢笔掷出,章西撒手接住,郁霭顺势前倾,勉强将几乎飞脱的布鞋踩在脚下,踝部剧震,疼痛直彻头顶,来不及调整被踩平的后跟,就被章西抓住身后空挡,用钢笔钝头戳了魄门。

  

   “干什么!”郁霭向前踉跄,单手按住裙子,如此下流招式,幸有裤袜保护,才没有刺进去。章西没收了钢笔,还嫌弃地擦了擦:“好像很敏感嘛。既然是暗器,这样用也没什么吧?”

  

   孤傲圣女咬牙不语。她以智计自矜,虽知兵不厌诈,手段上却挑贵嫌贱——佯装脚伤发作,蹲踞蛰伏,章西果然靠近,此时左脚“紫金倒踢”,如此智擒,便是报复了钢笔之辱。

  

   然而郁霭刚跳起数寸,就发现自己的脖子被一条白色油亮丝袜缠住,硬生生拽了回来。章西笑道:“叶相给的东西你不收,我们可没法交代。”方才掷笔之时,章西利用郁霭上方视野的缺失死角,将此物套颈,郁霭却浑然不知。

  

   “愚昧,巨石都不管用,这等薄物也想勒死圣女么?”郁霭虽偷袭不成,但对方的操作似乎更加可笑。话音未落,却被章西一记扫堂撩中了仅有的支撑腿,失去平衡,便仰压在章西身上。“这也太重了吧!”章西连连咳嗽,自己反而先要窒息了。

  

   郁霭啐道:“你这身高也配谈轻重?”就这么把章西压死,作茧自缚,甚是解恨,但自己以身材苗条著称,若以“泰山压顶”毙敌,难免有损名声。正在犹疑之间,章西的手却触到她白色裤袜的裆部:“穿这薄物骑马,很辛苦吧?”

  

   郁霭羞臊不已,声音颤动:“说过了别碰我!”一边挣扎身体,一边去扳章西的手,然而脖子还被缠着,章西的手又扣住了郁霭阴部的轮廓,二人纠缠难分,最后郁霭一肘击在章西胸甲上,虽然震得自己胳膊生疼,章西也松开了双手。郁霭翻身站起,却见章西手指沾满了自己的黏液,那怜悯而鄙视的表情和自己常用的别无二致:“去死吧!”她抬起右脚,准备踏死面前的虫蚁,却反被对方一记铁脚向上撩中阴部。

  

   “你……”郁霭下体本就火辣辣的,二次被踢更是痛得站不稳了,尽管女人的直觉告诉她此时嘴上逞强有害无益,但噤声似乎也救不了她。章西起身又是一记大力跳踢,再次命中郁霭的阴阜。“呃啊……”郁霭极力忍耐还是叫出了声,身体也飞起数寸,随即又被油亮丝袜牵住脖子定在原地,连跌倒都成了一种奢望。

  

   “放手!你还要干什么?”郁霭痛得汗如雨下,不自觉地明知故问。章西把手中黏液抹上原主的嘴唇,狞笑道:“你号称圣女,却如此不知羞耻,分明是来勾引皇帝。我先废了你的工具,让你死个清白。”便以孤傲圣女的脖颈为轴,双脚轮番踢击郁霭因红肿而愈发鼓胀的裤袜下体,势如烈风扶摇而上,郁霭红裙飘起,双脚软绵浮空,早就跟陷带松的右边圣女布鞋终于失控掉落,又被脱出的郁霭袜脚踩扁拨翻,苦心经营的矜持少女外壳,也被一同践踏粉碎。

  

   “唔呃……盆骨……”郁霭被踢得七荤八素,痛觉也渐渐麻木,只有骨骼碎裂的声音传到脑中。章西见她双眼已经翻白,便放开她脖颈,双腿跃起横踢,正中肚脐,郁霭弓身平飞出去,口吐鲜血,后脑撞地,再次失去了意识。

  

   ————————

  

   头部重创两度昏晕,盆底骨裂右踝扭损,孤傲圣女几与战败无异。但即使她的白丝美腿倒伏抽搐,高低莫测的第七圣女力仍然棘手。黄参谋举起叶相令旗,提醒章西慎重,依连环计行事。

  

   郁霭很快苏醒过来,发现自己的脖颈又被牵拉提起,身体下斜,双足搭地,油亮丝袜套索的另一端竟然是悬在半空的落芳关后门——由于长期敞开不用,此吊桥门已被沙土掩埋,若不拉起,实难发现。

  

   “雕虫小技,空有阵仗。”虽然颅伤加重,仅余右眼微弱视力,但既立于不死之地,孤傲圣女仍有耻笑对方的理由:“我早说过,这寻常之物,对圣女是没用的。”双手拉扯绕颈丝袜,却扯不断。

  

   “叶相亲赐,内嵌金丝,你这纤纤素手,别白费力气了。”章西打个响指,吊桥续升,郁霭就被勒住脖子向后拉拽,绷脚踩地的鞋底摩擦力无法抗衡,光滑的丝袜足底更是无用:“别乱拽了!”郁霭不自主地踢蹬着双腿快步倒退,最终与吊桥门板一同立了个笔直。

  

   “此门古称谒圣门,若想跨过门槛,得先跪拜。”章西嘲弄道。低矮有槛的小门尽管打开,颈部被束住的郁大小姐却连头带脚都被卡在门框外面贴着,既跪不下也跨不出——尽管她对钻这四尺见方的“狗洞”也确实没什么兴趣,轻哼一声,并不理会。

  

   “看来你颇以身高自傲,但资料果然有诈。”章西走近轻踹郁霭悬空的右脚袜跟:“否则你为什么踩不到地呢?这可是按你的高度量身定制的。”

  

   郁霭低头逡视,那抹失落的红色早就在远处看不见了,羞怒难言。“还想找鞋么?没用的,看看左边就知道了。”郁霭仅着薄袜的右足全无着落,左足却也只有鞋尖点地,章西从侧面看得通透:“所谓一米八七,是你穿着高跟跳芭蕾,净高也就……”

  

   “五短鼠辈哪配……呃……”郁霭骤起左脚欲踢章西,然而左侧视野一片漆黑,踢空的同时还令颈压雪上加霜,呼吸突然困难起来,双手不自主地乱颤。

  

   “一米七八?”章西见郁霭双手失防,一记重拳打凹她肚腹,郁霭闷哼一声,身体弓进门框。“你这虚张声势倒也不赖,差点破了落石计,但这吊谒计就让你现了原形。脚不沾地,喘不上气,这惩罚不好受吧?”

  

   “吊……谒?真可笑……圣女抗逆代偿,何惧你这拙劣……吊术?”郁霭左足点地承重,勉强调匀气息,笃定对方无一锤定音之力,自己只需缓慢恢复,即可立于不败。不过……

  

   “嘴硬只能骗骗自己。就算吊不死你,缺氧的身体还能有什么作为?”郁霭腹部再遭连击,嘴角吐涎,内心早有的不安也被勾引蔓延——圣女力的“代偿”只能低限维持生命,却连缺氧的虚弱都化解不了。没有圣女力的掩护,孤傲圣女可悲的体力甚至不如普通少女。更加可悲的是,早已看穿而冷嘲多年的卡尔鬼话,自己现在竟然想要相信。

  

   睿智认命与愚蠢求生,抉择太过艰难,她将手伸向章西的脖子谋求对等,然而缓慢的动作也只是被抓住手腕而已。“叶相精心设计,真是浪费了呢。”章西双手前推,锈迹斑斑的铁网门恰在郁霭背后升起,吱嘎作响,虬枝横生的铁丝将郁霭深陷门框的白衫红裙刺得千疮百孔,就连裤袜都被勾破后腰挑了起来:“不行……太紧了……”郁霭将手伸向自己肿凸的下体,似乎想要撕破裤袜缓解,却被章西立擒:“你不是喜欢紧箍么?那就享受到底吧!”顺势将郁霭的手按在裆下,单拳锤击上身,把她陷定在铁丝网上。

  

   “咕呃……动不了……”由于背后衬衫连同皮肉一起被勾挂,郁霭纤长的脖颈被拉紧,左脚彻底离地,又受制于身高而踏不进门槛,只能剧烈蹬壁,与荆棘门槛的摩擦并不承重,红色布鞋的后跟却快速磨损。她的脸颊开始潮红,肿胀阴唇的腺液不断从二人指间渗出:“够了……带我去见……”

  

   章西冷笑道:“叶相只需要你的尸体。”她将郁霭压紧在铁网门上,不给策士一丝机会:“人在屋檐下……”郁霭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然而低头已经不可能了。她的头顶被卡在门框外,而与门框平齐横在自己眼前的,赫然是一扇铡刀:“快停下!我还……”

  

   “哪能不低头呢。”铁网门再度开落,锋利的铡刀随之闭合,将逾越门框上界之物尽皆斩断,无论是套颈的油亮丝袜,还是圣女的头盖骨与脑组织。剧烈的恐惧并没有转化为相应的痛苦,因为大脑并没有痛觉。郁霭高低脚站回地面,尽管仍有触感,对下肢的控制力却已彻底丧失了,左脚一崴,鞋带又被扯松,向前踉跄。

  

   “还没死吗?”章西女王已拿了武器在手,迎面一戟刺穿郁霭的腹部,从背后露出带血的戟头,而郁霭已没有一点反应,只是嘴唇无声微颤:“为什么又……”吐出一大块紫黑凝血,头就歪了下去。

  

   章西抬戟将四肢已然绵软的郁霭挑起:“两次败在同样的套路下,不甘心吧?智计过人却肝脑涂地,身高傲人却成了靶子。冲动、自负和身材送掉了你的命,转世投胎之前,可要好好吸取教训。”

  

   郁霭被甩飞出去,头撞谒圣门侧框,脑浆四溅,血色瞳孔逐渐失神扩散,缓缓滑坐,脱离了意识控制的双腿叉开蹬直,后跟磨损的左侧红色布鞋,也在蹬腿时被蹭落了。章西俯身将鞋子拾起,略加端详品鉴,冷笑道:“还真是浓郁呢。不过,我是不会食言的。”

  

   暮色沉昏,残阳更艳,如同吸饱了孤傲圣女的鲜血。斜光穿过渐散的重重迷雾,照在郁霭暴露无余的白袜双足上。高跟鞋的矫饰不复存在,只留下被汗水浸透的真实。智计传说与能战佳话皆成梦幻,只烙上两度中计和力战不敌的羞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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