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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随笔集第三季 渡海篇2

明日方舟随笔集 守夜人 20724 2023-11-17 17:04

  “你很清楚,我不会骗你~”

   “满足你们的欲望,我存在的目的就是为此~”

   “接受我,顺从我,最后取悦我吧~”

   ————————————

   拉普兰德并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

   鲜红的肉壁,上面流淌着粘稠的液体。

   滑,恶心。

   不过没关系,很舒服。

   粘滑的痒感从身体每一个角落传上来,虽不是那么剧烈,但渗透每一个角落。

   蓬软的触手将她的四肢分开,她自认这简直多此一举,固定之类的,历来都不需要。

   她喜欢这种感觉。

   很久以前,就一直,一直喜欢着。

   “嘿哈哈……再来……嘻嘻嘻……恶心的东西……”是,就是恶心了点。

   并非束缚的功劳,拉普兰德极力地将自己所有敏感部位展示出来,大字地张着,脚趾用尽全力翘起,去享受穿梭其中的滑恶肉虫。

   “小姑娘,玩的开心吗?”

   又是那声音。

   完全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回荡在自己耳边。

   她讨厌这种冰冷却又假装戏谑的语气,也讨厌“小姑娘”这个称呼。

   自己刚来到这里时,就是这阵阴阳怪气,男女不分的声音接待了她,并表示想送她一样礼物。

   是,自己确实乐于被搔痒,并且这些鬼东西虽说实在恶心,但着实令她享受。

   “唔嘿嘿……是挺……舒服的……嘻哈哈~”怪,即使厌恶至极,却对这声音起不来敌意。

   武器不在身边,抓也好,用牙咬也好,要是正常情况下,拉普兰德绝不会这么乖乖让他人玩弄自己的身体。

   可这与触手同样令人生厌的声音,她心理却不愿去抗拒。

   它是绝对公正的,是绝对守信的,它说的话是绝对不容置疑的。

   “不过……嘿诶诶~~呼呼……你把我弄来这里,到底是想做什么?嗯?”这种程度的刺激,她如果想忍住笑声或是别的,简直易如反掌

   “这是我给你的奖励~”

   “奖励?虽然是很爽,不过我要一直留在这里吗?一直打扰‘贵府’,不太好吧?”冷嘲热讽。

   “如果你想的话~”触手停下了。

   突然的停止让她不解,自己激怒了“声音”吗?

   一瞬间的分神,她从来不会在自己处于危险时分心。

   原来这里不危险吗?

   自己什么时候站起来了?之前一直在躺着吗?还是吊着?

   脚底触感完全不是触手,被东西包裹上了,很熟悉。

   低头,袜子,鞋子。

   衣服?墨黑色的大衣,自己何时穿上的衣服?还有那把佩剑,缠着全新的绑带。

   她记得,这是里通刀具店十二型,带有细微的颗粒磨砂感。

   眨了眨眼。

   光,很亮,是个明媚的春天。没有看见太阳,但光打在每个角落,草很绿,花很艳。

   向前走了几步,扫视。

   没有违和感,好像自己一直就在这里。

   一个观景台,洁白的大理石,被春日的太阳烤得温暖,摸上去舒适得很。

   弧形的海湾,很深,深而广,像是月牙落到了地上——新月。新月的镀层是银,无垢的银。

   绵延海岸线的村庄民居,灰白色的长蛇。

   有风,带着海浪的湿咸,和一丝硫磺香,吹动大衣,也轻抚着自己的三千银丝。天很蓝,浅滩翻着茵绿的海潮,鸟啼,海浪,集市小号的悠扬……耳朵抖了抖。

   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西西里。

   ————————————

   “博士,这……”看着本应待在重症监护室的拉普兰德被搬上了刑床,站在门前的德克萨斯表示疑惑。

   我低头看表,四十五分钟,很准时。

   凯尔希回头看她,有些埋怨对方打断自己的意思。又不好发作,回头瞪了我一眼,又瞟向屏幕上的脑电。

   发生变化了,“挠痒”停下了。

   要尽快,要趁现在。

   “德克萨斯,”我说,顺便往前走,在操作台前站定。“拉普兰德需要接受特殊治疗,所以我把你叫来了。”开门见山。

   “我需要家属同意才能执行治疗程序。”

   “家属……先不说我和她的关系,你所谓的治疗就是‘拷问’吗?”皱眉。

   “确切的说,是挠痒。”是这样。

   “那家……”她想反驳或者别的什么。

   “不去管你和她的关系也无所谓,总之,只需要你点头就行。”我不想听小女生的推诿发言。

   她沉默了一阵,从腰后掏出巧克力,熟练地从盒子里抖出一根,用嘴叼好。

   咬一口,用两指夹走,“嘶……呼~~”吐了口气。

   “嗯。”点头。

   “好。”我按钮。

   还是自动模式,档位是低,源石浓度被暂时调节回了正常。

   扫描,刑床旋转变形,机械手下降。

   一直盯着白发女性,手上的巧克力吃的飞快。

   再按钮,房间开始活动,黑暗处送来了三把椅子。

   “坐,”我首先坐下,凯尔希抱着手绕到一边,没有理我。对着德克萨斯,向自己对面的椅子摊手,示意她请坐。

   没多少犹豫,走过来坐了下去。

   “我以前从没有问过你们,也并不主动关心这些事,”茶桌来了。

   “不过现在,我希望你能和我讲讲你们以前的一些故事。”泡茶。

   “这和让她醒过来有什么关系吗?”她始终不愿提起自己的过去。无妨,即使现在,我也不关心。

   “我要听的,不是你们家族的诚信背叛,或是什么相遇相知,情感羁绊,出走理由。”泡好了,倒四杯。

   “我只是想知道,”一杯放在自己面前,“拉普兰德,”两杯放到桌边凯尔希与刑床的方向。

   “为什么,会喜欢被挠痒。”最后一杯,举在她眼前。“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她看着我,波澜不惊的面孔透着半分的愠怒,半分的羞涩,和一分的担忧。

   眉头有些微皱。棕色的瞳孔里快速闪过片片光芒,是回忆。

   “喝茶。”我微笑,说。

   “哦……哦。”这才反应过来,接下了茶杯。

   捧着杯子有些无措,看着手上暗红的液体,摇晃一下,波澜轻漾。又转头看着床上的白色鲁珀那边,熟悉的脚底,苍白又不失血色,脚趾耸拉着。

   全身被轻挠,床上的人却毫无动静。

   那手法,像极了当年的自己。

   朱唇微启。

   ————————————

   西西里?

   太过于熟悉了,这里是西西里,自己的故乡。

   却没有丝毫的违和感,拉普兰德站在这里,就像从未离开过一样。

   刚刚的肉壁呢?触手呢?明明在几十秒前,眼前的景色与现在截然不同。

   记忆有点模糊,但可以确定。

   难道自己在做梦?白日梦?妄想症?还是说现在才是真正的梦境?可周围的一切都太过真实。

   低头,光洁的大腿。

   没有结晶。

   伸手摸索了一圈,确定什么都没有。酥酥麻麻,舒服。

   自己任然渴望被挠痒,希望享受那种感觉。至少有这种冲动,说明矿石病还在。

   一切的源头,还是矿石病,那放大人们心中欲望的可恶东西。

   【就连在梦里都摆脱不掉吗?】自嘲似的笑笑。

   拉普兰德在心里对矿石病本身其实不具有讨厌的情绪,但是相对的,也一点也不喜欢它,患病与否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只是难免有些唏嘘,这鬼东西连做梦都跟着自己。

   耸耸肩,倒也无所谓了,也托它的福,自己才能将那些对常人来说属于折磨的事当做享受。

   就当这是场美梦也无所谓了,想想自己应该做什么,去集市买些吃的、找巷子里的混混借点钱、回那栋老房子看看瓦砾有没有已经被清扫……

   【就是不知道德克萨斯会不会出现了~】自己也不是没有梦到过她,嗯,春梦时。

   而且看势头,这确实像是一场春梦。

   手抚着剑柄,手指节奏似的敲着,黑色指甲油在如此阳光下好像也变得绚烂。

   有些沉醉于眼前景色。

   手插进大衣的兜里,本来只是习惯性动作,却让她摸到了其中的物品——圆形的金属牌。

   掏出来,瞳孔骤然缩小。

   金边铜身,银雕玉琢,长一寸五分半,重二两七钱三,上刻二狼戏烽火,底纹月牙碧海湾,巧夺天工栩栩如生——德克萨斯家族的家纹。

   这不可能。

   即使在梦中也绝不可能。

   是梦?是现实?还是……

   “拉普兰德。”身后传来声音。

   熟悉,比那海湾,微风,清空还熟悉百倍。

   猛地转身。

   又是一阵风,黑发的鲁珀盯着自己,发丝间的眼神,冰冷,肃杀,毫无温度。指尖的烟泛着红点,烟味飘过来,家族四号。

   嘴角抑制不住地扬了起来,但她不是想笑,她更想哭,甚至鼻头一酸。

   是过去。

   “恶心。”身前人依旧面无表情,只是默默说出两个字,把烟头丢到地上踩熄。

   拉普兰德一愣神,收起了笑,重新舒展了眉头。站的笔直。

   她余光瞟着白色的少女。“走了。”转身离开。

   “是!”单膝着地,家纹摁在心脏前。“吾主阿莉西奥。”

   ————————————

   “这个‘阿莉西奥’是……”

   “是我。”德克萨斯干员的巧克力块吃完了。

   “,我的本名。”又抽出一根。“到头来……我谁也没能保护。”咬断。

   最后一根也吃尽。

   自动拷问已经进入到了部位针对阶段,一对软毛刷贴在她的腋下缓慢摩擦。

   拉普兰德仍旧没有反应。

   凯尔希始终没有回来听我们的对话,她也知道,这种事自己帮不上什么忙。索性也掏出一瓶润油,帮她把机器遗漏的地方再涂抹均匀一点。

   德克萨斯还想拿下一根,可盒子早就空了。

   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手在发抖。

   “抱歉……我有些……冷静不下来……”嘴唇发白。

   “嗯。”没说什么。

   重新帮她把茶添够。

   从上衣里摸索了一圈,掏出一盒白金色包装的香烟。

   抖出一只,递到她面前。

   她盯着滤嘴犹豫了一会儿,咽了口唾沫,还是抽了出去。

   横在鼻前嗅一嗅,嘴角抽动。

   西西里八号——德克萨斯四号的前身。

   我再拿出打火机,打着。

   没有伸手,她主动站起身,腰够过来,一手护着火。

   三口。

   跌坐回椅子,猛吸一口,嘴吐出后返回鼻腔。

   “嘶……”放松了,连耳朵都耷拉下来。

   “所以说,”将火机叠在烟盒上,慢慢推到她的茶杯旁摆好。“是因为矿石病,才让她喜欢上被挠痒的?”

   远处传来凯尔希的咳嗽声。

   “是,但也不全是。”我好像忘记了准备烟灰缸。

   我坐直了身子。

   “她喜欢被挠痒,而我……”又是一口烟。

   “用她取乐。”

   ————————————

   【我……那时把挠她痒痒,作为自己的娱乐方式】

   “呼呼……唔哈哈……嘻嘻嘻……”

   【将快乐建立在她的痛苦……是的,痛苦之上。】

   “痒……哈哈……呼哈哈……嘻呀哈哈……”

   【在她患病前就一直……一直是这样,是我害了她……就连矿石病都是因为我……】

   “哈哈啊……诶诶……噗噗~”

   【但我……那时却选择抛弃了她。】

   “嘿哈哈哈!再来!再来!嘿嘿呀呀!”

   监牢。

   或说地牢,潮湿而满溢灰尘,坑坑洼洼的石壁上被苔藓占领了一层又一层,两旁的火炉把这狭小的空间烘得异常闷热。

   垂直的X刑架,四个人同时进攻身体各处,是用作前戏的轻轻爬搔。不远处有工具台,本该放慢烙铁、皮鞭、钳子的地方却铺着毛刷与精油。

   主人正对着自己,黑色的丝袜印着火光。上衣被脱掉搭在沙发的一旁,白色的衬衫有些汗湿,内衣也是黑色的。

   任然在吸烟,冰冷的眼睛看着自己。

   一切的一切,都似记忆中那般美好。

   美好?

   “嘻嘻嘻……更多……哈哈哈……”

   烟头的灰尘落下。

   黑发少女站起了身,“酷刑”即刻停止。

   没有脚步声,黑帮少主能完美隐藏自己。

   只能听见拉普兰德的喘息,即使现在,她的嘴角也还在勾着。

   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被主人宠幸了。

   停在她的身前,重新燃起一支烟。

   点烟时,家族的仆人上前攥住了白狼的头发,逼迫她抬起耸拉着的头。

   一口烟吐在她被泪痕和汗水打湿却异常愉悦的脸上。

   “你刚刚……说什么?”低着头,没有看拉普兰德。

   有些侧身,好像是为了把耳朵凑得更近一些。

   “更多……请给我更……”

   “啪!”

   没有让自己说完,脸颊生疼。

   笑容收了回去,重新看着离自己不远处的主人,表情就像一只落魄的野狗,失宠的浪猫。

   随意地吐了口痰在地上,德克萨斯家的少主转身离开了。

   跟随她脚步的,还有那四名家仆。

   慌乱间的挣扎,拉普兰德很久没有如此不安过了。

   “主人!”她喊,声嘶力竭地大喊。

   可她的主人却毫不理会。

   “我会求饶的!我什么都会做的!求求您不要走!”

   “我一定会让您开心的!一定会的!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不要抛弃我……求您了!求您不要抛弃我啊啊!!”

   连这里,都是一样的。

   不可以再一次发生了,即使是梦中也不行。

   少主停下了脚步。

   转身,烟吸了最后一口,踩灭。

   “让我开心?”

   “一定会的!我发誓!”咆哮。

   不能……再一次被抛弃。

   像是思考了一会,少主摆了摆手,四人重新回到了拉普兰德身边。

   “谢……谢谢主人!谢谢主人!咿!”开始涂抹精油。

   “嘿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要……”

   “哈哈哈哈……唔嘻嘻……哈哈哈!!”

   “刷子……唔呼啊啊!不……哈哈哈哈哈!!”

   用尽全力挣扎,狂笑,求饶,只为了博得主人的宠爱。

   摇尾乞怜的狗,是德克萨斯家的狗,是只属于德克萨斯少主的狗。

   离开了她,自己什么也不是。

   不想……再次被抛弃。

   “唔哈啊啊!轻点……啊啊啊啊!!不要啊哈哈哈哈!”

   即使舒服,即使毫不痛苦,但只要主人听见这些话能感到高兴,自己可以伪装,可以哭饶,可以做那只乞食的母狗。

   只要……她能把自己留在身边。

   “不要……哈哈哈!嘿嘿哈哈哈~~咳咳……哈哈~”

   但不管怎么装,身体是很难骗人的。

   少主看得出来,那表情绝非痛苦,而是愉悦。

   愉悦地令她恶心。

   拉普兰德也知道,自己濒临绝顶的边缘。但无论如何一定要忍住,即使快感一阵阵的冲击着大脑,但绝不能让主人不高兴。

   挠痒使她享受,但忍受却又令她煎熬。

   绝不能表现出来,绝不能高 潮。要痛苦,要挣扎,要求饶……要让主人开心。

   不然……主人会又一次抛弃自己。

   “哈哈……啊啊~~呜咳咳!停……”糟了,呻吟抑制不住地发了出来。

   忍住,拉普兰德,忍住。

   可根本忍不住。

   “哈~~哈啊啊~~呜呜……哈哈哈~呵啊~”

   远处主人的眉头早就皱了起来。拉普兰德心里波澜万千,百感交集。她想哀求,但快感却让她的身体如登仙境;她想哭饶,哭饶自己的失态,但伴随着笑声,怎么听都只是拙劣的演技。

   “不要……哈哈哈~啊啊~~我~~嘿啊啊~~原谅我……哈哈哈……”

   “我错了……嘿啊~~啊啊呵啊~~我……啊啊啊~~~”

   最后,还是去了。

   就和当年一样,自己又一次……

   被抛弃。

   随着不断的喷涌,挠痒也终于停止。

   手铐解放后跌落在地上。

   她体力很好,但此刻却完全不敢站起身。只是趴在地上,喘息,晃动尾巴,把自己当成一个畜生。

   然后慢慢向前,爬着,祈祷着,哀求着。

   “主人……不要……求你……”从没这样卑微过,连身下的苔藓都比自己高贵。

   直到她的脚边,甚至不敢仰头,轻吻她的脚背,用脸摸蹭,哭咽。

   “恶心。”却只换来了这一句话。

   和一脚猛踹。

   “主人!不!不要!”往前爬,想扒住她,想留在她的身边。哭嚎,不断哭嚎。

   但德克萨斯家的少主,只留下了那句将她抛弃的话语,和半截残存的烟头。

   头也不回地走了。

   “啊啊……呜啊啊啊啊!!”整个地牢都以为她的哭喊而震颤。

   跪在地上,无止境地恸哭,身体摇晃着,眼泪止不住地涌出,手抓着胳膊,锋利的指甲在手臂上刮出道道血痕。

   又一次被抛弃了……

   没有主人的狗,只是废物……

   都怪自己,为什么没能忍住,为什么没有一开始就求饶,为什么不能让主人高兴……

   为什么……会患上矿石病。

   “是啊,矿石病,只要没有了矿石病,主人就会重新让我回去的吧,只要没有了矿石病……”

   手在往上挪动。

   “只要……没有了矿石病……吾主阿莉西奥……嘿嘿……哈哈哈哈!”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眼睛瞪得老大,不知道在看着什么。

   没人晓得那是什么表情,没人清楚她滚落的泪珠里到底包含着多少。

   无助,空虚,委屈,悲痛,愤怒,兴奋,愉悦……

   “我……只要我……没有矿石病……”手开始发力。

   指甲嵌了进去,血流下来了。

   浑然不知。

   “我会……回到您的身边的……请您……请您……”

   “不要丢下我……”

   事后想来,真是千钧一发。

   再晚零点几秒,或许她就已经撕碎了自己的喉咙。

   而打断她的,是一阵异样的痒感。

   浑身上下所有地方,是轻轻的抓挠带来的感觉。

   “嘿嘿……怎么……嘿哈哈……怎么回事……诶诶~”

   此刻,罗德岛一号拷问室,咪波2011-4,开始运转。

   ————————————

   与梅尔时相反,这次咪波是顺序改为了从上向下。

   “警告,机体源石浓度过高!警告,机体源石浓度过高!……”

   提示音的响起来给德克萨斯的故事做了一个不那么尴尬的收尾。

   腰腹部的揉捏,侧腹飞速旋转的软毛刷,小腹的羽毛帚,以及肚脐的百般照料……还有振动类物品。故事听了一半时,我额外增加了“性快感”类刺激选项。

   尾巴也被浸透了痒油,机械手规律地对其进行按压欧捏。

   脑电起伏极端剧烈,可刑房内,除了细微的机械声,工具与皮肤的摩擦声之外,便什么也不再有。

   睡美人终是不愿出梦。

   这绝对已经超过了低档的强度,甚至高过最高档,是的,正如梅尔那时一样,它又一次暴走了。

   但有什么关系?拉普兰德并不会因为缺氧而昏厥或者死亡。她的呼吸平缓,就像睡着了一样。

   而且,她也没有醒来。

   烟蒂落满了德克萨斯脚前,一个故事,一盒烟。

   故事讲完了,凯尔希听到了结局。

   “恶心。”好,这个词我二十分钟内已经听了四回了。

   “你的家族观念,你的癖好,都令我感到恶心。”凯尔希一直都这样,我也不觉得她在指桑骂槐说我什么不是。

   “究竟只是你自己玩腻了,还是你的家族想要抛弃她。”咄咄逼人。

   “你作为一家少主,居然连至亲的亲信都能这样随意丢弃,还是以如此卑劣的方式。”

   “德克萨斯干员,你真是对得起你的代号。”德克萨斯没有反驳,只是低着头。

   “真恶心。”第五回。

   “凯尔希,”喝口茶,也该由我来打圆场。“家族的事,哪有这么简单。是吧,德克萨斯。”

   喊了她一声,她默默吸完最后一口烟。

   “不过,虽然你听出来了,可细细一想,这故事,基本没提到过家族是吧。”我也没打算听到她的答复,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顺便再掏出一包巧克力——是的,我有一盒巧克力——丢给了德克萨斯。

   “可是……”凯尔希还想发作。

   “好了。”我站起身。“她的态度,从这个故事,就足够说明了。”

   “谢谢你的帮助,德克萨斯干员。”我说。伸出手,就像一场会议结束,商议了一项令双方都满意的合约,要与对方行握手礼一样。“感谢你的配合,我们已经了解了想了解的一切。”

   手掌平摊,弯着腰。

   她看着我的手愣了一会,又抬头看了看我。

   凯尔希扭过头,不想与她进行眼神交流。

   伸手。

   “不过,”我却收回了手。“拉普兰德的‘拷问’,还剩下一个部位没有进行。”

   再次转头望去。

   那双……耷拉着的,雪白的尤物。

   是啊,还剩下那里没有照顾。

   “距离完成应该也不长了,有兴趣的话,你可以留下来。”转向操作台,侧背对着她。

   “……我……”她想说什么。

   “对了,”我又打断她。“算我多嘴问一句,”微微侧头用余光看着她。“你想以什么身份留在这儿?”

   她的耳朵竖了起来。

   “是德克萨斯干员,还是……”

   “德克萨斯少主?”

   按键,停下了咪波。

   房间静下来了。

   也只是一瞬间。

   黑发的鲁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的呼吸变得有些快。

   看看我与凯尔希,又看看不远处的刑床。

   向那边走去。

   “我始终……躲着她,因为我对不起她的太多,”步子很慢,没有脚步声。“我……想要补偿她,也只有我能给予她满足……”她感到有些热了,企鹅物流的外套被丢在一旁,墨色的背心同她的秀发一样乌黑。

   黑,停在了白的脚边。

   “不是干员,也不是少主。”

   “阿莉西奥·德克萨斯,是我的名字。”

   “赌上这姓名,我要保护我的朋友。”

   “也为了……赎罪。”

   脱下了露指手套。

   “好,”我笑。“想要什么工具?”

   “不,”她答。同时抚上了那对冰莲。“我自己来……就好。”

   ————————————

   地牢里回荡着笑声。

   笑声中又夹杂着呻吟。

   火盆已经暗了下去,但任然发着能将人眼灼伤的光亮。

   如果没有通风,拉普兰德会首先死于一氧化碳中毒,不过她的老主人怎么可能不考虑到这一点。

   毕竟,这里是专门为了“取乐”而设计的。

   房间好像又变热了,连空气都沉闷起来,湿湿的,粘粘的。

   空气这样,地板更是如此。

   “嘻嘻……哈哈哈……唔呼……怎么……嘿嘿哈~”

   她就倒在地上,笑着,蠕动着,摩擦着。地表厚盛的苔藓保证着她不会因为过度的挣扎而磨坏皮肤。

   之后,或许它们会长得更加茂密,少女在此滋养着它们——用自己的全部。

   体表已经分不清是自己所出的汗液,还是在地上沾上的别的东西。

   温热,而带有腥臭。黄的?晶莹的?

   都无所谓了。

   舒服。

   远比那触手要舒服多了,和四位家仆对比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应该是很细的金属枝,在全身每个角落刮挠,力度过于合适,合适得让她难以理解。

   或许本就难以理解,就在自己自尽前的瞬间浑身突然突然被挠痒了起来,根本分不清这阵感觉从何而来。自己难道真的已经病入膏肓,连这种幻觉都已经出现了吗?

   心头一阵愤怒,到底是什么东西在玩弄自己?

   除了主人之外,没有人有这个资格。

   可又无迹可寻,痒感就这样凭空而现,尖牙利齿都无法找到敌对的目标。

   而且,真的很舒服。

   就如被抛弃时那样,即使溢于言表的愤怒,或是哀求,在快感面前全都不值一提。

   她第一次如此渴望停下挠痒,她已经受够这该死的舒适感了。

   “嘿哈哈!啊啊!怎么……这里也……啊啊~~”

   手心好像被什么东西划了过去,羽毛吗?

   还是第一次,没想到原来自己的掌心会这般敏感。

   跪在地上,手掌发力地半张着,又侧倒下去,平躺,双腿胡乱地蹬着,把手放在身体各处摩擦。

   毫无缓解,甚至越发地舒服,大脑越来越乱。

   “哈哈哈!咿呀哈哈哈哈!唔唔~~哈啊啊~~嘿嘿……”

   腋下是被刷动的感觉。最初还是软刷的缓慢移动,逐渐变成了旋转的硬毛刷。

   她本可以完全大张身体享受这一切,可此刻她只想停下,自杀也好,去追上主人舔她的鞋底也好——他只是想摆脱这具只晓得接受快感的身体。

   夹紧胳膊,第一次尝试去夹紧它们。可没有用,仿佛这痒感根本不是作用在自己的皮肤上,而是更加深刻,深入骨髓。

   之后是腰腹和尾巴。

   甚至都已经不再仅限于挠痒。

   “啊啊啊啊!呵!呵!呵!呵哈啊啊哈哈哈哈~~啊啊~~呜啊啊~~”

   又一次的喷涌,复数的喷涌。

   不如之前持续的时间那样长,当腰腹部的感觉一并停下时,拉普兰德趴在地上,好似早已精疲力尽。

   “呜呜……呜呜……呜啊啊啊……”呜咽声,紧接着伴随着大哭。哭着哭着却又笑了起来,不是因为痒感,此刻她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不,她也感受到了一切。

   暴怒,哀怨,丧家之犬的控诉。

   “哈哈哈哈!!啊啊啊!哈哈哈哈哈!!!!”

   “来啊!继续啊!玩弄我啊!!!哈哈哈哈!”

   “神!你他 妈听见没有!来啊!!击溃我!杀了我!来啊!!!”

   她在疯笑。

   也在恸哭。

   对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大喊,哭嚎。

   迷茫。

   自己究竟为了什么?被出卖,被抛弃,被漠视。

   自己想要的真的只是一场挠痒吗?还是妄图做回主人的忠犬吗?

   “德克萨斯……”小声地喊出了那个名字。

   只是想,再一次回到她身边而已。

   就像当年,两人初次见面时那样……黑发白裙,花丛中嬉闹。

   “德克萨斯!”声嘶力竭。“……原谅我。”

   话里是数不尽的愧疚,道不齐的辛酸。

   就像漏了的气球,一下瘫软在地上。

   “嘶嘶……呜呜……呜嘤……”手遮住眼睛,又哭了出来。

   记事以来,自己就没有这般伤心过。

   好像是真的意识到,此次,才是与那黑发少女真正的诀别。

   【如果这真的是一场梦的话,请让我醒来吧。】

   “唔哼……”

   抽泣中冒出了不和谐的音色。

   脚,有什么东西在碰自己的脚。

   坐起身,周围任然空无一物。

   【还是幻觉吗?嘛,都无所谓了……】

   可总有不一样的地方。

   【这感觉……是手,人的手?】

   德克萨斯在轻轻抚摸着她的脚。

   刑床上两脚分得不算开,完全可以同时摸到。

   从脚背,到到脚跟,足弓,脚掌,脚趾。没有抓挠,只是轻轻抚摸。

   “她在做什么?”凯尔希表示疑惑。

   “每个人总有自己的前戏方式。”我和她站在不远处观察着。

   “啧,果然变态之间才有共同语言。”我可不想被一个夜袭我却被我挠到脱力的人这样说。

   “哈……你就当她在传递信息吧。”

   “信息?”

   “嗯,”抱着手,我很感兴趣。“‘我是德克萨斯’之类的。”

   看着她的背影,很有趣。

   摸,感受这双脚的所有部分,也把自己手的每一个角落都通过触感传递给对方。

   她甚至不敢确定这些细微的感觉是否能传达出去,但自己就是这样做了。

   而睡美人,确实地感知到了。

   【是手,在……摸?】

   双脚的异样感过于明显,是完全不同于之前的触觉。

   手指腹很厚,很硬,但总体手指纤细,末尾关节处有茧,是常年握剑的痕迹。但与自己一样,手心确实如此的柔软,肉垫很厚实。

   女性,有长期近战武器作战经验……以及是鲁珀族。

   “还不够……还不够……”德克萨斯更加细致地展示自己的一切。

   睡美人的眉毛动了。

   好,真好。

   德克萨斯,此刻就是那唤醒公主的王子。

   用食指点上她的脚掌,一,二,三——无名指,插进了她的指缝,缓慢的抽插旋转。

   “呜呜……嘻嘻……这是……右手吗?右手的无名指……”

   第二指节,这里有一伤疤。

   德克萨斯相信,她一定能明白。

   她当然明白。

   “嘿嘿……怎么……怎么会……嘿哈……德克萨斯!?”

   而且,不是少主,是德克萨斯。

   这块疤,是一年前在维多利亚作战时,她为了保护自己留下的。

   怎么可能忘记。

   “德……德克萨斯……嘿嘿哈哈……为什么?”她问,可她听不见。

   “拉普兰德,回来吧……”她叹,她也无法听见。

   但她可以感受。

   “唔唔!唔嘻嘻哈哈……诶诶~~”

   从脚跟开始爬搔,并不会停留太长时间,而是来到了足弓与脚跟的交界处。

   只用一根手指轻抓,扣挠。

   “怎么……嘻嘻嘿哈哈……痒……呵呵……”连这种手法,都一模一样。

   是德克萨斯,一定是德克萨斯。

   很多年没挠过她了,手法有些生疏。

   但仍然极力地去回忆她的敏感点,和自己曾经所用的手法。

   两指跳动着抓捏足弓与拇指球,用力搔挠脚心与前脚掌。

   “哈哈哈哈……诶哈!咿嘻!不……德克萨斯……嘻嘻……不行……”

   拉普兰德居然在求饶。

   不,或许那根本不是求饶。

   “哈哈……咿咿!德克萨斯……别……不可以……哈哈哈~”

   【你已经摆脱自己的过去,没有必要再因为我……】

   【让我留在这里就好,不要回头,朝着光明的地方……】

   【停下……德克萨斯……停下……】

   快感又一次起来了。

   她从来没想过让这个黑发少女回到曾经,她只是想……

   想看着她。

   只是背影就好。

   “呜呜……嘤……哈哈哈……啊啊~~主人……”

   不再是主人。

   “啊啊~~啊~~~呵呵哈哈……德克萨斯……”

   是企鹅物流的德克萨斯,是罗德岛的德克萨斯。

   “唔唔……咿咿咿!!!”

   真就如同童话里的王子与公主,德克萨斯弯下了腰。

   对着脚趾,二脚趾与三脚趾之间的缝隙,舔舐,吮吸,献上自己的吻。

   没人知道,除了德克萨斯之外没人知道,自己最最敏感的地方。

   “哼啊啊!嘤……啊啊~~~”又没有控制住。

   即使现在也是……面对现在的德克萨斯,自己仍然不能取悦对方。

   自己的手摩擦着身体的各个角落,她为自己感到恶心。

   哭,泪水挂满了脸庞。

   “拉普兰德!!”声音。

   “快醒过来吧……求你了……”

   听到了,真的听到了。

   “德克萨斯……”想回应,可又觉得自己没有资格。

   还是,就留在这里……

   房门又打开了。

   “来,出来。”是少主,少主站在门外。

   向着自己招手,就像呼唤宠物。

   在这里,主人没有抛弃自己。

   “拉普兰德……求你了……”

   “出来,你还是我的狗。”

   “醒来吧……”“出来吧。”

   ……

   脑电混乱,心率上升。

   抱着她的一只脚,跪在地上。

   德克萨斯呜咽着,唤着她的名字,说着请求的话语。

   她尽力了,山穷水尽。

   凯尔希转过身去,我也始终只是在远处背着手。

   除了仪器的声音,就只有德克萨斯的哽咽。

   再回头看看显示屏。

   哼嗯~

   两步上前,站在德克萨斯身后。

   拍一拍肩膀,她抬起头看着我。楚楚可怜。

   伸手,向着拉普兰德的脚底,抓挠。

   “!!你干什……!?”

   “唔嗯……”

   床头传来了细微的声响。

   确定没有听错。

   连滚带爬地扑到了前方,轻轻拍打睡美人的脸。

   “拉普兰德?拉普!?”

   “嘶……哈~嗯……”

   眼睛。她从没如此高兴,能再一次看见这双灰色的瞳。

   哭,嘴角又无法止住地上扬。

   扑在了白发少女身上。鲁珀族的王子,再也不想弄丢她的公主。

   “德克萨斯……?”她很虚弱,也有些发蒙。

   手铐已经解开,平展的双臂慢慢收回来,抚摸着柔顺的黑发。

   “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我做了个梦……”

   “一个美梦。”

   轻笑,就像在安慰怀中人。

   可以的话,我是想留给她们一段时间好好交流交流,不过时间不等人。

   “恕我打断一下。”我走向前。“叙旧或者别的,来日方长,你们可以慢慢再做。”

   “拉普兰德,关于你的梦,请详细说说。”

  

   人员损失:无

   渡海篇其二 ……

  

  

  

  

  

  

   刺耳的警报声震得我心头发颤。

   红光,长音,是一级火灾警报。

   “博士!”阿米娅猛地推开了门。“二十七号病房……”

   二十七!?

   “消防组?”

   “控制不住,火势太大了!”

   “塞雷娅呢!?”

   “已经赶过去了。”

   “赫默?”

   “也……也在里面……”

   “妈 的!”

   大踏步向外走。

   凯尔希想跟上。“你留在这。”被我拦下。

   “你要去哪!?”

   “拿我的杖。”她挡在我身前。

   “你疯了吗!?且不说你的身体!在这种环境下使用如此高纯度的源石技艺……”

   “让开。”

   没有听她说完。我推开她,夺路而逃。

   没有感到疲惫,我此刻四肢僵硬,手脚冰凉,头脑发蒙。

   她在身后喊我的名字,想要阻止我。

   但我必须过去。

   27号……是伊芙利特的病房。

   神啊,这个玩笑,可一点也不好笑……

   渡海篇其二 待续

  

   ————————————

   数十分钟前。

   从我的办公室离开后,赫默大步流星,向着医用物资仓库前进。

   非常仓促,好像憋着一口气。

   “赫默医生……”

   “赫默小姐!?”

   没有搭理任何人,一路向前。

   她那时在想些什么?对我的埋怨,对治疗伊芙利特的渴望,还是“源石之终极”的浓趣?

   她要趁着塞雷娅换班时,给伊芙利特注射。

   是的,她计算好了。并且她明白,塞雷娅一定会阻止自己,就像当年那样。

   即使曾经的自己真的错了。

   可此刻,奥利维亚·赫默的所作所为又一定是正确的吗?

   她也不清楚。

   可声音是不会骗她的。

   【只要给伊芙利特注射,我就可以看见源石的终极面貌。】这是“神”予她的承诺。

   【这种药,可以根除矿石病。】这是我们共同研究的成果。

   但她疏忽了,“神”,从未保证过,伊芙利特可以被治愈。

   在转过最后的弯道时,她与白发的深海猎人撞了个满怀。

   斯卡蒂。

   “没事吧。”友好地伸手,把娇小的黎博利从地上拉起。

   身为深海猎人的她,本该待命于海中,引道,击杀那些巨大的触手。

   可她却回到了舰上。不是为了报告情况,或是休息;她已经回来三天。

   【当浓云高悬时,不能入海。不需要担心再受到威胁,那些巨大的怪物也惧怕隐藏其中的东西。】

   也是深海猎人们,首先建议全员退回船舱,隔绝与空气接触。

   只是古训,没有任何依据,但可信。

   “谢谢。”普通的道谢,没有再多说一句话,甚至看对方一眼,继续向前。

   “等等,”拦住了她。

   “你……是不是听见了什么?”与我相同的问题

   “……借过。”抬头微笑。

   “……你要去哪?”

   “与你无关。”

   “……不要相信它的话。”

   斯卡蒂本就不善表达。

   赫默也深知,被其挡在身前,是不可能通过暴力手段冲破防线的。

   “谢谢提醒。”她并不讨厌斯卡蒂,她认为这是能最快结束话题的方式。

   也就是敷衍。

   “我只是想救我的孩子。”但这句却毫不虚假。源石之神所说的那些,她毫无疑问兴趣浓厚,可无论如何,伊芙利特已经耽误不起时间了。

   治病,赫默的最大愿望,只是治好她。

   错身向前。斯卡蒂还想说些什么,但又无从起头。

   她有不好的预感。

   赫默也有,但她从不相信预感,即使是我的预感。

   实践,只有实践才能说明一切。是被奉为信仰的科学精神,可悲,可笑,可叹。

   通过指纹锁进入冷库——作为罗德岛资深医疗干员,她有很高的权限。

   很紧张,仿佛自己此刻就是一个小偷。

   159,39公斤的成年女性,20毫升药物足矣。

   从没觉得这紫黑色的药剂有如此之多。

   原来需要注射这么大一管吗?伊芙利特受得了吗?

   多得令她心颤,令她反胃。

   装好,用牛皮纸袋子包紧,抱在胸前冲出了冷库。

   当真宛如一个畏罪潜逃的盗贼,脸上露着恐惧。

   她的体力并不好,当到达二十七号病房时,早已上气不接下气。

   甚至都没有调整好呼吸,就推门而入。

   正在帮伊芙利特用餐的护士吓了一跳,转头看见赫默站在门口。

   “赫……赫默医生?”不知所措。

   护士小姐首先想到的是伊芙利特是不是又闯了什么祸,又思考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但答案都是否定的。

   赫默没有回答她。

   “姐姐,”反而是床上的伊芙利特先起了头。“让我……和赫默单独待一会儿……好吗?”这绝不是平时的她会说出的话。

   “啊?哦……哦。”护士也有些惊奇。

   但也没多想,索性就出去了。她相信这里交给赫默医生是不会有问题的。

   两人对视。

   瘦,又瘦了,本就消瘦的孩子,变得越发虚弱,枯骨般的手上连绷带都已经缠绕不住。皮肤干燥,头发枯黄。短短三天,好似已经半截入土。黑眼圈也深到令人心疼,可她的眼睛,任然是那般明亮。

   瞳里印着自己亦姊亦母的亲人。

   赫默在看见她的那一刻,眼泪就已经止不住地涌了出来。

   她哪里可能撑得过两周?

   可自己不能哭,在她的面前一定要坚强。

   转身把药放在桌上,趁机抹一把眼泪。

   “感觉好些了吗?伊芙?”重新挤出微笑,可声音却止不住地颤抖。尽量压抑着,语气温柔得像水。

   “嗯,今天已经不疼了。”眯着眼,笑。宛如大家闺秀,如此惹人怜爱。

   “是……是吗,那就好……”压不住的哭腔。

   在床边坐下,端起了她的碗。

   稀粥摇晃。

   “吃饭吧。”

   “嗯。”

   木勺舀起一份米水混合,清雾弥散。缓慢地吹了三下,才送入床上人的口中。

   一勺、两勺、三勺……

   “最后再忍几天,就快到了。”

   “嗯。”

   “等你病好了,我带你吃好吃的,啊。”

   “嗯。”

   “到时候,汉威尔和塞雷娅也闲下来了,我们可以好好陪你做游戏,一直到你玩腻为止。”

   “嗯。”

   伊芙利特,什么都没有说。

   赫默自顾自地讲着,手上的动作也还在继续。

   八勺、九勺……

   “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定会没事的。”

   “嗯。”

   “快了,就快了,很快就好了……”

   “赫默,”

   “诶。”

   她喊了自己。

   不再说下去。短发的黎博利觉得脸颊有些温热。

   泪滴进了碗里。

   “诶?怎么会……抱歉……”胡乱地擦着眼泪。“真是的……怎么哭了呢……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换一碗新的……”端起碗就向外走。

   自己究竟在慌乱什么,害怕什么。源石神说的那些她根本不在乎,只要伊芙在注射药剂后能治好病,什么狗 屁真相,她都可以不再去关心。

   可她就是害怕,却又找不到源头。

   有股无形的力量,迫使她偷出药剂,来到这里。自己或许根本就不心甘情愿。

   “赫默。”又被叫住了。

   背后的声音,是自己的家人。

   “诶,我在。”没有转身。

   “赫默,我……”停顿了一下。“我准备好了。”

   晴天霹雳。

   “伊芙!你!”猛地转过身子,“你怎么会知道……”其实不需要问也明白,她也听见了。

   望着她,赫默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得到什么答案。

   她眼里刻着那如妹如子的挚爱。

   笑,只是笑。用力地把嘴咧开,露出自己的虎牙。像是在说“我没事”。

   是下定了决心似的,赫默把头低了下去,再度转身。

   把药注入针管,非常娴熟的操作。

   又回到床前。

   “伊芙,别怕,一下就好……”她究竟在担心什么。

   “嗯,我不怕,赫默是在给我治病。”是啊,自己只是为了给她治病而已……

   “是啊……呵呵……没错,只是治病……”心头在打颤。

   【神呐……你究竟想让我做什么啊……】她质问上天,也质问自己。

   帮伊芙利特拆下绷带,胳膊细得一只手就足够握住。

   找血管,明明皮肤上血管已经如此清晰,可手却难以控制的颤抖。

   自己从医如此多年来,没有这样过。

   针始终没能扎进去。

   一定要稳下来,只允许有一次,绝不能让伊芙受到更多的伤害……

   “抱歉……我稍微有些……”设法安抚伊芙利特,她从来都是讨厌打针的。自己磨蹭那么长时间,一定早就让她不高兴了吧。

   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甚至有些头晕,视线都模糊了。

   闭上眼睛,让自己冷静一下。

   “源石的终极面貌,不想看看吗?”脑内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不要……不……】

   “赫默,”冰凉而枯瘦的手摸上了自己的脸颊。“我没事的……”话里没有波澜,只剩数不尽的温情,悲伤。

   “只要是赫默的愿望……我一定会帮你实现的……”

   睁眼望着她。

   她笑着,她哭了。

   “赫默,”

   “诶。”

   “一直以来……谢谢你了。”

   ————————————

   冲天的火光。

   橙黄又通红的烈焰,射在镜片,打在脸颊,印入瞳孔。

   火里不会有活人。

   也不会有人影。

   不是火舌,不是焰花,只有上百的手臂,翻覆的触角……

   那根本……不能被称作人。

   她呼喊着挚爱的名字,可炼狱中除了凄惨的嚎叫,与抹不去的悲鸣……没有任何东西在回应自己。

   “杀了我……杀了我……”如果这句话……算是回应的话。

   “奥利维亚!!”有人在喊自己。

   银发的瓦伊凡手持巨盾,把自己护在身后,与那时一样。

   但……火里,是什么?

   地府的恶魔?扭动的肉块?烈焰的邪神?

   家人。

   大喊着,痛哭着,重新想要往火海里扑,想要把她从这具躯壳里拽出来,拖出来,救出来。

   这就是“源石的终极”吗?这就是自己一直想要追求的东西吗!?

   “塞雷娅!!不要管我!!救她!!救她啊啊!!!!”

   炎魔事件,自己最不愿意提起的曾经。

   但她多希望这只是一场“炎魔事件”,即使伊芙利特重伤,即使自己再亏欠伊芙一次,即使塞雷娅又离自己而去……

   站在盾牌之后,望着巨龙的脊背。

   龙的左手……也早已严重烧伤。

   根本不需要身后的人提醒,她当然也想要冲入火海,带回那个一直憧憬自己的萨卡兹女孩。

   可……她做不到。

   烈焰冲破了钙质化的结界,自己即使拼尽全力也难以靠近她半步。

   这早已不是普通的源石技艺了,这是灼骨恶鬼,射出的灵魂烈火。

   浓烟撩刮着肺泡,高温烫的她握不住盾牌,烈焰灼伤着她死死盯着其中的眼睛。

   她在寻找,一点也好,那个女孩的身影,会不会出现。

   但是没有。

   进无可进,退无可退,身前身后都是曾经自己发誓要一生守护的人。

   但起码,她要挡住身后的短发女性,不让她进去送死。

   “啊啊啊!!啊啊啊啊!!!”哭喊。

   赫默也明白自己让塞雷娅救她是极端无礼的要求。可哪怕有那么一丝的希望呢?

   可希望……在哪?

   “小心!!”爆炸,热浪,猛火。

   盾牌早已支离破碎。

   那面久进沙场,屹立不倒的守护者的象征,支离破碎。

   塞雷娅任然站的笔直。

   她的泪水早已被高温蒸发殆尽。

   用钙质化给左臂做应急处理,她明白,自己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深深地望着火海,最后看一眼那只怪物……曾经是自己至亲的怪物。

   抱住赫默,跑。

   左手使不上力,但靠源石技艺还能勉强挂住瘦小的黎博利。

   逃。

   但火舌远比自己要快。

   连续的爆炸。

   躲过了一下,两下……

   躲不过了。

   离门仅一步之遥。

   “轰!!!”

   已经准备好了迎接重伤,可烈焰被突然产生的屏障挡下,只剩强悍的冲击波,把两人推出门外。

   “医疗班!”我喊。

   一拥而上。

   我看着门内的景象——活生生的地狱。

   “杀了我……好痛苦……”

   那是什么东西?

   “只有你们两个!?伊芙利特呢!?”我问。

   我不敢去想,我也不愿意去信。

   她们瘫坐在地,赫默在恸哭,塞雷娅低着头,喘着粗气。

   塞雷娅的右手已经粘在了盾牌之上。她勉强抬起左手,手指指向了房内。

   “我去……”转身向里走。

   “汉威尔!”

   “我去救她……”要不是理智的强撑,我恐怕已经昏了过去。

   后脑像是堵着什么东西,眼前发黑。

   那怎么可能是伊芙利特!?

   那群恶心的……丑陋的……腐烂的……

   怎么可能是一个活生生的姑娘!!

   假的,她一定只是被困在了房里的某个地方……

   或许她已经悄悄逃出来了呢?那里面只是某种不知名的源石生物……

   “我去救她。”

   “汉威尔!!!”

   又一次叫住了我。

   “帮她……”我不知道她到底是以何种感情说出的这句话。“帮她解脱吧……”

   “……”

   “嗯。”

   ————————————

   “汉……威尔?”

   “是我。”

   “塞雷娅呢?”

   “她没能过来。”

   “是……吗,本大爷……终于强过她了啊……”

   “嗯,不愧是伊芙利特大人,现在已经是岛上最强之一了吧。”

   “嘻嘻,那当然……”

   “汉威尔?”

   “我在。”

   “要让……赫默……幸福啊……”

   “……”

   “嗯。”

   ————————————

   我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被灼伤的地方没有血肉,全都是黑色的结晶。

   它们还在蔓延。

   但我还能前进,而且要慢……再慢……

   怀里的少女睡着了。

   嘈杂,但什么都听不清。

   十二步,十三步……

   再也走不动了。

   应该已经到门口了吧?到了吧?

   她们应该就站在我的跟前。

   往下沉一沉,有手托住她了。她们果然在。

   “轻点,别吵醒她……”我说,或许声音已经有些走调。

   手上不再感到重量。

   我……也到此为止了。

   “奥利维亚……”我伸出了手,甚至无法感觉到有没有触碰到她。“对不起。”

   轰然倒地。

   连嘈杂声,也终于静下来了。

  

   人员损失:伊芙利特(死亡) 汉威尔博士(濒死) 塞雷娅(三级烧伤)

   渡海篇其二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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