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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无题(上)

迷宫组 Yidikai 5609 2023-11-20 01:09

  “西条同学,今晚也是要去录音的工作么?”

   在走廊和老师打过招呼,匆匆换上外出的鞋子和外衣,我利用附近的电车去约好的录音室。

   每周一次的广播,虽然是晚间但在和老师说明过情况之后,门禁什么也不是问题。作为艺人学校,圣翔的学员同时也是签约艺人的事情并不少见。每天为了协调学习练习和工作而忙碌,可以说是很充实的校园生活。今天我所参加的电台节目,算是我从童星时代开始维持到现在的基本行程。虽说进入青春期后因为形象转变,人气一度大跌,但幸而通过各方面的努力,现在算是转型成功,人气上还可以维持的样子。

  

   在校门口等车的时候,那个熟悉的栗色长发的身影从我视野角落中一闪而过。

   对于今晚天堂真矢没有去自主练习这件事有点惊讶,但我也没有很放在心上。熟练的和听众们用简单的法语互动。说起来人气大跌的那段时间我的录音节目主打就是“好像很有用又没有什么用的法语教学”,还造成了几个网络热词,勉强是把即将停播的节目挽救了回来。

   互动弹幕里闪过一条灰字。Bonsoir。

  

   ta来了。

   我能走到现在,一多半是靠着自己天生对“表演”的热爱,但是不能否认的,粉丝们对我的支持,以及自己对吸引人们视线的沉迷,是推着我一直继续演艺道路的重要动力。小的时候单纯的享受被众人关注的感觉,年纪渐长之后,社交媒体爆发性的发达,给了我很多直接与形形色色的粉丝交流的机会。

   偶然的,我也会点进互动频繁的粉丝的个人首页,看看每个人不同的人生。承担着各种各样的命运的人们,可以在我这里得到快乐,将这份小小的幸福带给大家的工作仿佛上天赋予我的重要使命。

   而在我意识到这件事之前,我就记住了ta。

   作为偶像也好,童星也好。和绝大多数同行一样,我也拥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后援会。虽说会员编号五位数……或者六位数也有可能?我自己不是非常关注这个具体数字,毕竟从我转型开始流失也很严重,实际活跃的在活动的人可能只是这个编号的五分之一甚至十分之一。但到现在为止,那一天所见的画面,在我的记忆中还是十分鲜明。大概是我10岁左右的某个夏天的事情,某部电视剧拍摄的工作中,剧组温柔的化妆师姐姐把我抱在膝盖上让我看着她的笔记本电脑。

  

  

   “你的头号粉丝出现了呢~”她指给我看一个新注册的推特账号,第一条推上所发出的图片是我后援会的会员卡。编号:1。

   哇哦。当时幼小的我发出了小小的惊叹声。当时后援会已经成立有一段时间了,但是持有1号会员卡的人才是第一次露面。相当的,这件事勾起了我强烈的好奇心。

   不过从那之后这个账号的活动就相当频繁,毕竟是1号的会员,在粉丝团中也是相当令人羡慕和注目的存在。当事人也是频繁的晒出各种限定周边,稀有的照片——有一些连我本人都没有,是令人惊叹的收集量。甚至一段时间之后,我发现ta还学习了法语。我发布的一些活动视频中,偶然有着法语对话的句子,ta在转发的时候都体贴的附上了翻译。

   很快的,ta就在粉丝中积累了相当的人望。在我一路走来的途中,也能看到ta的足迹。作为一位全能的多面手的粉丝,如此有人望也不是一件奇怪的事。

   动向通告,购买了商品之后的报告,迎送接机的安排。一切都非常妥帖,妥帖到了工作室的姐姐们经常会碎碎念如果和ta共事该多好。

  

   Bonsoir!我不着痕迹的向镜头靠近了一些,向粉丝们——主要是ta——打招呼。

   是的,虽说是我的头号粉丝,按照常理说来对于这种非常执着、舍得消费的粉丝,工作室这边也会非常重视,票务和活动等等都会给予一定的福利——因为看到过好几次ta在推特上报出抽选活动全部沉船,我甚至动用了自己无敌的撒娇为武器,让工作室宠爱我的姐姐私下里多给ta一些福利。

   但是我,从来没能在现场见过ta。

  

   准确的说,ta应该是来了现场,从每次活动后po出的图片能看出来,有的时候甚至是坐在很好的席位甚至来到了后台。但是我从来没能在现场的握手会或是互动环节确认到ta的身份。连性别都不知道的,神秘的支持者。

  

   今晚也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那么我们下周再见哦~

   语尾上扬,我用一种欢快的声音结束了录音。

  

   非常感谢你的支持。

  

   虽然没能跟本人见过面,但是在我演艺生涯陷入最低谷的时候,刚转型试演舞台剧的时候,ta送来的花篮和慰问品无疑对我是一种巨大的鼓励。

  

   精确,理性,完美无缺。粉丝会在ta的组织下运作良好。几乎不表露出个人情绪的ta。

   我印象中ta在推特上表现出情绪只有一次,那是在我大约12岁的时候,正处于童星转型的尴尬期。脸颊失去了孩童的圆润,刚刚抽条的身材又嶙峋毫无少女的美感,变声期的声音沙哑。经历了一场几乎算是失败的舞台演出后,报纸娱乐板块上的质疑让我万分沮丧。回到东京时,面对着不到10人的老粉丝接机团队,不争气的眼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

  

   那天晚上我看到ta的推特上一闪而过的消息。

   今天下决心去接机就好了,真后悔。

  

   第二天我吃过慰问品的马卡龙,收拾好心情开始一天的练习之前,忍不住又刷新了一次推特。

  

   那句话像是我昨晚的眼泪一样,在清晨的阳光中蒸发的无影无踪。

  

   Sadaharu AOKI的马卡龙有老家的风味。

   很好吃。

  

   那之后我曾经猜想ta是否东京人,作为慰问品送来的食物里大多数是购自东京的各家名店。我报考圣翔并且通过入学测试之后甚至送来了据说需要等待数月预定的Fleurs d’t蛋糕,传说中精致到可以用来求婚的那个,实际上确实也对得起店家的名声,造型优美到了让整个工作室的女孩子们都拍照上传各种社交媒体并且疯狂暗示自己的交往对象——如果有的话——的地步。

   非常过意不去的我通过工作室向ta的热情表示了十二万分的感激。

   强烈的好奇心甚至促使我向工作室打听过ta的事情。在严正警告了我“艺人和粉丝私下联系是违规的”这件事之后,工作室的姐姐非常遗憾的告诉我,其实她们也没有能和ta见过面,平时的联络都通过网络和电话,甚至语音上也不太能分辨性别和年龄,只能说应该不是年纪很大的人,可能接受过关于声音的训练,说话很沉稳。

  

   不死心的我追问说,起码寄送会员卡和各种会员福利的时候会留下地址吧。

  

   结果还真的没有。

   应该是通过内部人员直接取走的吧,工作人员如此和我说。

   虽然很不甘心也只能这么算了,过于追根究底是危险的。作为艺人不可以和粉丝私下联系,这是铁则。

  

   可能下雨的天气容易勾起人的回忆,在我录音的时候外面已经下起了雨,在回学校的电车上凝视着车窗上划过的水痕,脑子里一直在想这些过去的事情。

  

  

   下了电车我正在发愁要不要冒着雨回寝室的时候,意外的看到天堂真矢急匆匆的从附近的甜品店出来。

   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离门禁还有十分钟左右。看她手里提着的袋子,似乎是赶出来买夜宵的样子。

  

   正在犹豫要不要和她共一下伞回去的时候,她似乎发现了我,加快脚步向我小跑过来。“西条同学,”她直接将伞举到我头顶,“是录音刚结束么?”

   雨水顺着伞的边缘滴到她的前发上。

   似乎把伞向她那边推回去也不太合适,我只能别扭的向她靠近,两个人看起来黏黏糊糊的走回寝室。即使是这样,在宿舍门口收起雨伞的时候我也发现她的左肩完全湿透了。

   察觉到我的视线,天堂真矢从手中的纸袋里取出一个小塑料盒递给我。“西条同学工作辛苦了,好好休息。”她露出沉稳的微笑,送我到寝室门口。

   “谢谢。”完全是被牵着走的我只能客套的向她道谢。她优雅的向我微微颌首,我们各自回到房间。

  

   脱下完全干燥的外套,我叹了口气,看向手里的小盒子。

   单独包装的马卡龙一个。

   有种……简直是为我特意准备的幻觉。

   不,不是幻觉也说不定。

   从那天晚上,我们互相说了一堆,我现在想起来还会觉得面颊通红的话之后,我们的关系就进入了一个微妙的阶段。

   一方面,毫无疑问的,在天堂真矢对我说出了你在我身边,我可以飞得更高,这样的话之后。我们结成了一种更加稳定而长久的搭档关系。一起练习的时间变多了,不限于舞蹈或是演技的练习。如果说过去的共同练习是不约而同,那么现在我们就是如约而至。我们也会在晚间互相造访对方的房间,共同学习文化课,我有时会帮她补习法语,纠正不标准的发音或是错误的语法。为了更多共同度过的时间,互相通报行程,也成了必须的一环。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天堂真矢知道我今晚录音的安排也是理所应当的。也许我可以把这个夜宵的点心当做是特意为我准备的,而并不是我的自我意识过剩吧。

  

  

   下一周录音的时候天气仍然是很糟糕,不过我有带上伞。出门的时候我稍微绕了点路从练习室门口看了一眼。

   平时都会和我一起自主练习的她今天没在。

   一瞬间感觉天堂真矢也会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偷懒,不,偷懒是不可能的,准确的说是因为没有舞伴和练习对象,回到房间去进行理论知识的学习了。她就是这样,既有才华又是脚踏实地的努力家一直在关注她的我,可以说是再清楚不过了。可能也是这一点,深深的吸引了我,让我奋力追赶在她的身后。

  

   今天的录音里我提到了即将到来的圣翔祭的事情。虽说是校内的文化祭性质的活动,但当天也作为圣翔的开放日,可以有限度的招待一定数量的外校人士。当然我也申请了名额,于是在广播节目里公布了这个小小的粉丝福利。

   在我发现那条熟悉的灰色字体的互动信息之后。

   圣翔的同学中混入的外人我应该还是能找出来的!我偷偷握拳。

   录音结束后我拉着负责推特抽选的工作人员,反复叮嘱了她一定要黑箱给我的头号粉丝。虽然这件事对我来说有点违反原则,但好奇心暂时占了上风。

  

   稍稍耽搁了一下,回到宿舍就超过了门禁时间,理所当然的路上没有遇到任何同学。

   回到星光馆的时候只有天堂真矢在公用的客厅里正准备泡茶,红茶罐和开水壶放在桌上,壶里的水刚刚沸腾。

   “西条同学夜安。要一起喝一杯茶么?水温还有点高,稍等。”她礼数周到的招呼我。

   没有拒绝的理由,东京二月的夜雨确实让我全身渗着寒意。我在沙发上坐下来,肩膀一暖,天堂真矢将一条披毯盖在我的身上。

   “merci。”我轻声道谢,拉紧了柔软的毛毯。沙发上的平板电脑显示着播放了大半的舞台剧,我拿起一边耳机继续欣赏。茶杯碰触玻璃的轻响,红茶氤氲的香气,身边的沙发微微下陷。天堂真矢坐在我身边,拿起另一只耳机。

   尴尬的发现自己拿错了耳机的左右,我只能靠她更近一些,几乎是靠在她的肩膀上,方便我们正确的听到声音。她的温度对于从东京冬日的雨夜中刚刚返回的我,简直是太过舒服了。我向她又贴紧了一些,在女歌手空灵的歌声中,感觉自己的身体和意识都渐渐下滑,陷入一片甜美而黑暗的柔软。

   大约睡了30分钟?一个小时?从梦中惊醒的我,发现自己正躺在沙发上,头枕着天堂真矢的大腿。在她的体温庇护下,我丝毫没有感到寒冷。尽管沙发比起我房间的双人床来说过于狭窄,连翻个身都有困难,但我此刻却感到恋恋不舍。“西条同学……?”可能是感觉到了我的异动,天堂真矢轻声的呼唤我的名字。

   半梦半醒间的我,做出了一个不经过大脑的决定。我侧过身,脸埋在她的小腹上,继续装睡。她的手像风一样柔和的抚摸着我的背部。轻轻地唤了我几声,她认命的叹了口气,帮我将肩膀盖好。

   “Ma Claudine……”叹息般低沉的声音,语尾带着动人的颤音,呼唤我名字的话语,通过振动从真矢的身体直接传递给我。长期的声乐训练,她的声音与胸腔有着良好的共振,音色如同优雅的中提琴。只是听着就让我觉得心脏麻痹,从脊椎涌上一阵战栗的,动人的声音。

   据说日本女性在使用外语时,声音会比说日语母语来得低沉。在我身上不明显,但是在真矢身上无疑是淋漓尽致的体现了这一点。用法语念着我名字的她,声线迷人仿佛恶魔的低语。迷迷糊糊的蜷缩在她身边,我安心的享受这一刻。即将要再次睡过去的时候,混沌的脑子里突然一道灵光闪过。

   会说法语……低沉的受过训练的声音……在我录音时空出来的训练时间……拥有我的DVD和全套特典……

   不会……吧!?

   被这个近乎荒诞的想法惊醒,我猛的睁开眼,从真矢身上爬起来。她被我吓了一大跳,慌张的收回刚才为止一直在轻柔抚摸着我背部的手。

   “抱歉,我还在想什么时候叫醒你……”天堂真矢有点慌乱的解释,我盯着她,她平时总是一丝不苟束起的头发披散着,皮筋和常用的蓝紫色缎带放在茶几上,白衬衫外面套着v领毛衣的穿着,在冬夜里显得十分单薄。她的外套和毛毯一起,从我的肩膀上滑落下来。一瞬间我甚至怀疑,如果我自己没有从沙发上起来的话,她就会静静地坐在这里给我当一整夜的枕头。

   突然有点讨厌装睡的自己,一股脑的把外套和毛毯都塞到她的怀里,我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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