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叫丰华吧。”

　　 “风华绝代的风华？”小狮子很惊讶地问道。

　　 她们俩此时正坐在一座公园的长椅上，手中拿着喷香的可丽饼。

　　 虽说是一座有不少女学生乃至带着孩子的母亲在散步或聊天的公园，不过却是满满地铺设着草坪作为走道，又以上着浅色釉质的混凝土一类的建材制成花坛，种植着绿化。

　　 此时的王晓已经吃得满脸都是白花花的奶油了，不过她本人倒好像一点也不在意。

　　 尽管心里很想找块餐巾纸给她擦擦，丰华还是耐心地解释道：

　　 “丰收的丰，不是风流的风。”

　　 “哎，那挺好。”王晓点点头：“我还是叫你老张吧。”

　　 “都行。”

　　 说着，丰华拿起手中堆满奶油与草莓的可丽饼，咬了一口。

　　 她原先其实没吃过几次这样的点心，相较而言她还更喜欢煎饼果子这类咸香的东西。而这块可丽饼也不是她要买，而是刚好在这座公园接近门口的地方遇到了几个说是正在上家政课的高中女生，被她们硬塞到手里的。

　　 只是这时候忙着消灭可丽饼的她们谁也没有料到，自己会与那座叫做喀琅施塔得市立高中的学校产生怎样的关联。

　　 “…也就是说，还得去上学？”

　　 “是啊，人家费了不少功夫才把我们从上西天的路上倒腾过来的嘛。”

　　 丰华坐在没什么人的公交车座位上，对站在自己跟前的王晓说道：

　　 “为了还掉再生所需的费用，就需要先去学校学习相关的技能。上高中产生的这部分费用已经包含在再生过程当中了，所以还是老老实实把高中上完比较好。”

　　 “哦…好吧。”王晓点点头。

　　 看着对方这副有些随波逐流的模样，丰华也有些哭笑不得。她是自己乘上了这辆前往学校的公交车，却没想到小狮子居然也屁颠屁颠地跟了过来。

　　 望着王晓背后那条为了保持平衡而不时晃动的猫咪尾巴，丰华又问道：

　　 “你不喜欢上学？”

　　 “倒也不至于说不喜欢…只是我也上过高中。反正横竖都是要上学的，我还在想能不能直接从大学开始呢。”

　　 “说起来，你欠了多少？”丰华忍不住开口问道。

　　 “啊？哦…137万多点。”王晓答道。

　　 “…是吗。”

　　 “你呢？”

　　 “一千七百万。”丰华无奈地答道。

　　 “我滴个乖乖…你都整了些啥？”王晓讪讪地笑了起来。

　　 “这个。”

　　 指了指突然出现在头顶两侧的那对状如皇冠的洁白龙角，丰华答道：

　　 “她们说最近很缺龙类，就给我安排上了。”

　　 “这…能退不？”

　　 “不能——而且她们也说可以分期十七个世纪付款，还能延期三个世纪，我觉得大概也没什么不行。”

　　 “可…不是，债总归是债啊，大兄弟。”王晓有些纠结地说道。

　　 “我知道。”丰华淡然地笑了笑：“之前我也挺多债的，早都习惯了。”

　　 “行吧…不过能分期17个世纪，也就是说…”

　　 小狮子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会儿：

　　 “每个月八百块？”

　　 “差不多吧。”

　　 “还能延期三个世纪，等到那时候你也该有个正经工作了吧？”

　　 “嗯。”

　　 丰华不置可否地答应了一句，望着车窗外不时经过的各色楼房：

　　 “不知道这里找工作难不难。”

　　 “甭管它难不难，咱们不都得上嘛。”王晓笑了笑。

　　 “嗯。”

　　 公交车在吱呀一声当中到站了。

　　 跨下车门之后，面对着眼前出奇宏伟的校园，她们俩不由得瞪大眼睛。

　　 首当其冲映入眼帘的是一座仿佛古欧洲教廷掌权时兴建的大教堂般高耸的尖顶建筑，从窗户的尺寸以及后面若隐若现的人影来看的话，其高度恐怕足有百米，已经快要够到了此时她们脚下这片筒状地面的中心轴了。

　　 当丰华往两边看去的时候，却发现学校周遭高高的围篱一路延伸到了足足占据了这座筒状生活圈周长一半的夸张尺寸，其中除了大片大片原野般的绿茵场，林地甚至是山丘外也不乏各式各样或低矮或高耸的校舍，看起来比大学还要夸张。

　　 “这…是高中？”王晓愕然地回头看了看丰华。

　　 丰华刚刚张了张嘴，还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就听见一道娇柔的声音说道：

　　 “当然是高中。你们两个就是今天入学的新同学，对吧？”

　　 丰华从校园另一侧的景色上收回目光，看向那位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跟前的女性。

　　 那人身材高挑，火辣的身材上顶着一张相较而言幼嫩可人的脸，她饱满的双唇上泛着滑嫩的粉色光泽，就像是上着唇彩一样，却没有特别浓妆艳抹的感觉。一头火红色的柔顺长发被她简单地扎了个斜马尾，披在右肩后面。

　　 “别盯着老师看呀。虽然这学校不禁止谈恋爱，但老师我的日程可是排得很满的哦。”

　　 那位女老师说着又冲丰华抛了个媚眼，说道：

　　 “我叫诺艾拉，是你们俩的带班老师——跟我来吧，我先带你们去宿舍。”

　　 与浮夸的外表不同，这位老师倒是出奇的有责任心，也没有缠着她们多说什么废话，而是单刀直入地将她们俩带到了自己的房间，然后给了她们半个小时的时间整理房间。

　　 这所学校的宿舍与丰华印象中的高中宿舍也很不一样。虽然看起来也只不过是三十几平米左右的大小，不过是单人间，而且有着阳台，其中还有着独立的卫浴与一个小厨房，其余的陈设就只剩下一张大床以及一条书桌了。

　　 虽然带班老师给了她半个小时，可丰华眼下刚完成再生，还完全是孑然一身的状态，根本就没什么东西好整理。她躺在那张柔软舒适的大床上，望着米白色的吊顶直出神。

　　 发了会儿呆之后，她决定还是利用这段时间熟悉一下房里的设备。

　　 大床看起来很普通，不过上面使用着能够快速替换的床单，还搭配了一条角落上标着能够直接进入洗衣机水洗的被子。这条被子一开始给丰华的感觉还像是真丝的，很柔软。不过它却明确地标注出了自己是合成纤维纺织品。

　　 大床旁边摆着的就是书桌，这是张很简约的木质桌子，两边结实的隔板代替独立桌腿起到支撑桌面的作用，而桌面下则是充足的活动空间，没有任何其它结构。搭配的椅子则是张深灰色软布面沙发椅，下面采用固定的椅腿支撑，没有扶手，椅面能完全收到桌下。

　　 书桌侧面有着通向阳台的窗口与阳台门。而这座阳台并不是完全开放式的，除了有着半人高的混凝土围篱以外，上面还安装着能回转打开并沿着轨道收纳到两侧的玻璃百叶，全部打开之后也能透透气。

　　 此外，阳台上也做了很新颖的防水设计，看起来像是一整块的釉彩或瓷砖一样的质地完全覆盖着阳台的内表面，给人的感觉就像是白色的毛玻璃块，在边角处也留有排水道，整体外观显得相当整洁。

　　 望着校园堪称广袤的景象看了一会儿之后，丰华回到室内，将阳台门重新关好。

　　 厨房则是封闭式设计，使用涂着白色防锈层的轻质合金与玻璃制造的气密结构完全将炊事设备封闭在了其中，用一道看起来有些夸张的气密门与房间其他的部分相连。

　　 丰华有些好奇地跨过那道自动滑开的气密门，打量着里面的设备。

　　 虽然尺寸不大，不过冰箱微波炉灶台烤箱蒸箱之类的设备一应俱全，冰箱侧面收纳有一块折叠式的砧板，能够放到烤箱与蒸箱上方的案板上使用。台盆上方的墙上挂着一排排从大到小排列摆好的锅碗瓢盆，很整齐。不过她没有找到厨刀，看来是需要自备了。

　　 而当丰华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打开冰箱时，才发现里面居然不是空的。冷藏室当中除了一盒几个苹果几个橙子以外，还有四五个番茄，两根西芹，以及几个像是饭盒的铝箔盒。

　　 自己有些摸不着头脑的丰华于是找到了等在门口的诺艾拉，准备问问冰箱的事。

　　 “老师。”她望着倚在走廊墙壁上站着的诺艾拉。

　　 “嗯？”诺艾拉原本四处游移的视线集中在了丰华身上。

　　 “房间的冰箱里，已经有东西了。”

　　 “唔，我能进去看看吗？”诺艾拉笑盈盈地问道。

　　 “哦，好。”

　　 说着，丰华让开了门口。诺艾拉迈动那双大长腿在她面前走过，带起一阵香风。

　　 她跟着诺艾拉来到冰箱跟前。

　　 此时的诺艾拉正俯身打量着冰箱里的模样，她弯着腰，有意无意地炫耀着自己傲人的身体曲线，领口处令人心神荡漾的柔软景色看得丰华一阵心肝儿颤。

　　 “嗯。”

　　 诺艾拉自顾自地点点头，关上了冰箱门，看向了丰华：

　　 “这是我们园艺科和厨艺科想出的欢迎仪式，也算是某种招新手段吧。如果你对园艺或者厨艺都没有兴趣的话，厚着脸皮吃光光就可以啦。不用客气。”

　　 “哦…好吧。”

　　 “对了，老师把联系方式给你吧。”

　　 说着，诺艾拉在面前空无一物的地方点了几下。紧接着，一条半透明的弹窗就在丰华跟前跳了出来，上面写着‘诺艾拉·奥朗发来名片’的字样。

　　 丰华记得这是自己体内叫做‘接入点’的终端机通过‘云海’这一网络技术所实现的通讯。而这一名片则是类似电话号码一样的东西。有了别人的名片，就能通过自己体内的接入点随时随地对另一位云海用户发起直接通讯。

　　 而在这个名为亚特里亚的国家，所有人都通过接入点连接着云海。

　　 丰华有些手忙脚乱地按下了那个‘接受并送出名片’的按钮。

　　 “哎呀，想让老师主动打电话给你吗？”诺艾拉又冲丰华露出一个带着几分魅惑的笑：“没问题。”

　　 “啊，没有——我只是以为一般都会交换名片的…”丰华红着脸指手画脚起来。

　　 “老师跟你开玩笑呢。”说着，诺艾拉笑嘻嘻地吐了吐舌头：“丰华是吧？今后的几年里你们俩都要跟着我啦，有没有很兴奋？”

　　 “…班上还有其他同学吗？”丰华左顾右盼起来。

　　 “今年分配到我手上的暂时就你俩——老师会好好关爱你的哦，丰华。”

　　 “不是吧。”

　　 想到今后都要面对这么个有点脱线的老师，丰华不由得苦笑起来。

　　 不过，诺艾拉倒是出奇的敬业。在王晓也收拾完毕走出房门之后，诺艾拉就把她们俩带到了开学第一课的课堂。

　　 说是课堂，她们来到的实际上是位于宿舍楼地下的一个特别的房间。

　　 虽说门牌上标着的是‘1F楼第一模拟教室’，不过这间教室里没有课桌椅之类的陈设，反而布置了许多小隔间，都各自带有独立的门锁。

　　 这些锁没有锁孔，只有一个小小的指示灯。丰华之前读过的那本说明书上特地讲过，没有锁孔的锁很可能是使用云海操作的，会以每个人独有的一次性秘钥进行遥控解锁。

　　 “接下来，你们会进入模拟课程。”诺艾拉对看起来一头雾水的王晓解释道。

　　 “哦…模拟课程是啥子？”小狮子费解地挠着她那头蓬松的金毛。

　　 “就是将数字手段与神经界面技术结合，来对现实进行模拟。”

　　 诺艾拉耐心地解释道：

　　 “很多课程需要实际操作来教学，但可能又不适合真的在现实中进行实践。对于这种教学内容，我们就会采用模拟课程的方式帮助你们加深理解，或者锻炼技能。”

　　 “…害，我还是自己去试试看吧。”王晓讪笑着说道。

　　 “嗯，还是亲身体验过一次比较直观——我就先带你进去吧。”

　　 说着，诺艾拉又回过头看着丰华：

　　 “我先带王晓进去，你在这里等一下哦。”

　　 “好。”

　　 丰华点点头。

　　 诺艾拉于是带着王晓进到了其中一间隔间当中，关上了门。门口锁头上的指示灯滴地一声变成红色，应该是表示门已经上了锁的意思。

　　 趁着这段时间，丰华准备熟悉一下自己的接入点。

　　 她伸出手，轻轻按了一下那个在自己视野一角漂浮的抬头显示切换键。

　　 霎时间，一片半透明的窗口就从切换键所在的地方弹了出来，将接入点的主选单展现在丰华的眼前。

　　 其中被她摆在最中央的是时钟与天气，眼下是当地时间午后1点半，天气晴朗。

　　 天气上面的就是她的财务情况。来这里的路上诺艾拉将学校发放的生活费拨给了她，因此她的账上现在有1200块钱。下面一行就是拿红字写出的‘负债17000000U’的字样，不过后面也写着‘距离第一笔还款(800U)还有300年’。

　　 每次看到那么多0，丰华都会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晕眩。

　　 她前世从没欠过这么多债，也从没见过能分期一千七百年付清的债务。

　　 在天气一栏的左下方，则是展示脉搏，供血，代谢，肌肉疲劳以及神经活性等一系列生理指标的健康窗口，其中还显示了她有几个接入点养料包可以使用——接入点具备介入身体代谢的功能，能存储多余的养分，补充流失的血液，或是释放营养供身体使用。

　　 健康窗口的上面则是接入点存取器的窗口。眼下其中只展示了寥寥几项物件，包括她之前在公交站台研究了好一会儿的大部头说明书，在报告室填写完调查问卷之后带出来的一支铅笔，以及那六只模样扁平无奇的通用养料包。

　　 一开始她在发现存取器这一技术的时候惊为天人，不过现在也只是觉得不用自己动手搬运那本说明书是件方便的事而已。只要把类似的重物通过湍流传送塞进存取器就能时刻留在身边备用，实在是种便利的技术。

　　 而在天气，时间以及债务的右侧，则有着与她过去曾经熟悉的网络浏览器相差无几的浏览器窗口，其中还保留着她之前在浏览的亚特里亚国家新闻网的主页。浏览器的下面则有着电量，存储空间，数据容量之类关于接入点系统本身的信息，以及一个设置按钮。

　　 接入点的电量一般通过消耗体内自然产生的一部分原素来补充。当然，也不是任何人体内都能自然产生原素，不过眼下丰华身为一头龙崽子，基本上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丰华？”

　　 “啊，已经好了？”丰华好奇地望着诺艾拉。

　　 而诺艾拉则在身后关上隔间门，一边点点头：

　　 “嗯，现在就带你进去。”

　　 她们用丰华的秘钥打开了旁边一个空余的隔间。

　　 隔间里只有一张平整的床，一个简单的床头柜，一个小凳子，以及一个台盆。

　　 正当丰华有些困惑这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一个弹窗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我刚才发给你的是进入模拟的邀请。”

　　 诺艾拉一边在只有她自己看得见的界面上操作着，一边说明道：

　　 “这里的作用仅仅是在你进入模拟时提供一个安全的环境而已。因为在使用模拟时，现在你的这具机体会暂时失去你的主观意识控制，所以…先躺在床上吧。”

　　 “原来如此，明白了。”

　　 说着，丰华点点头，坐在了床头。她脱掉脚上的凉鞋在床前摆好，有些困惑地望向了旁边坐在小凳子上盯着自己看的诺艾拉：

　　 “怎么了？”

　　 “啊…不，你是还没有安装衣橱插件吧。”诺艾拉无奈地笑了笑：“有了那种插件就能靠传送穿脱衣服了，可以很快换上备用的衣服…什么时候空了可以去看看。”

　　 “是吗。那也要等我有了钱再说啦。”

　　 说着，丰华一头栽在枕头上，问道：

　　 “接下来呢？”

　　 “…哦。”本来还若有所思的诺艾拉抬起头来，指示道：“按那个接受邀请的按钮吧。”

　　 “嗯…”

　　 丰华按照诺艾拉所说，伸出食指按下了那个投影在她视野当中的按钮。

　　 紧接着，一个‘正在进入模拟’的明黄色条幅就出现在了她眼前。

　　 一阵陌生的恍惚感一闪而逝，丰华睁开眼睛。

　　 眼前是一块流畅的曲面，而身下则有着一张形状奇怪的床…不对。她伸出手摸了摸，又挪了挪身子，发现那其实是一张非常贴身的椅子。

　　 ‘喂？丰华同学？你在里面了对吧？’

　　 “啊…”

　　 丰华望着视野一角处弹出的通讯弹窗上诺艾拉的名字，犹豫了一下，开了口：

　　 “…诺艾拉？”

　　 ‘对了，你还没用过意识传讯吧…没关系，现在直接开口和我说话也不要紧。’

　　 诺艾拉的声音与之前她熟悉的不太一样，就像是直接流进她的脑海一样响了起来：

　　 ‘好啦，我看看你现在在哪…哇。’

　　 “你哇什么？”

　　 ‘不…只不过教务处还挺看好你的。’诺艾拉答道：‘你现在是在一架AFB_302“蓝孔雀”式前线轰炸机上面，这就是你最开始需要熟悉的工具。’

　　 “不是——你说啥？什么轰炸机？”

　　 丰华愕然地张着嘴。在诺艾拉提起之后，她才发现眼前那些她本来没怎么在意的按钮旋钮以及开关平显似乎布置得很像是军用飞行器内部会有的模样。

　　 ‘你不是来上学的吗？这就是你要学的东西啦——来学开轰炸机吧。’

　　 “哪有高中教怎么开轰炸机的啊！”

　　 ‘唔，我们高中就教啊。’诺艾拉风轻云淡地说道：‘快别磨蹭了，加油吧。’

　　 “呼…”

　　 丰华深深呼出一口气，闭上眼睛整理了一下思维，不由得露出苦笑。

　　 不过她还是很快就接受了现实，说道：

　　 “好吧，轰炸机，行。我首先需要做什么？”

　　 ‘唔，找找辅助动力单元的面板吧。’

　　 “辅助什么？”

　　 尽管她过去也觉得战斗机这类的东西很酷炫，不过丰华对它们没有什么深入的理解，一时半会也没能听懂诺艾拉的指示。

　　 而诺艾拉也是一如既往地有耐心：

　　 ‘辅助动力单元，一般简写为APU，是能在发动主要动力源时提供所需动力的设备。你的这架蓝孔雀现在还是彻头彻尾的关机状态呢，两台轮机都是完全静止状态，通容阵列也都是空的，因此需要先启动以原素电池驱动的APU来发动两台主轮机。’

　　 “哦…哦…”

　　 丰华听得一愣一愣的，不过还是找到了那个以一行小字标着‘辅助动力/APU’的面板。

　　 上面有一个小小的显示器，一个开关，以及一个旋钮。

　　 ‘找到了吗？’

　　 “找到了。”

　　 ‘直接打开上面那个标着“APU开/关”的开关就可以了。’

　　 丰华听到这里，还在纳闷那个开关上怎么什么都没有，不过当她的食指凑近面板后，一道小小的，标着‘APU开/关’的半透明标签就指向了那道开关。

　　 接下来她就有信心了许多，啪地一下拨动了那个开关。

　　 在一阵隐约的嗡嗡声响起之后，APU面板上的屏幕亮了起来，显示出两个大小不同的条状指示器以及一个指针表盘。条状指示器最上方较小的那条是全满的状态，下面较大的则正相反，基本上是全空的状态。

　　 表盘上的示数在面板亮起的几乎同时就迅速从原本最左边的0飙升到正中间的100，紧接着上面较大的条状指示器也开始了填充。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丰华拿食指指了指APU面板上的屏幕。

　　 几个标签迅速跳了出来——看来位于最上面的小条状指示器展示出的是‘原素存量’，下面的大指示器展示的是‘通容余量’，而那个表盘则是‘APU输出’。

　　 而在通容余量的指示器上，还出现了两个明黄色的条状标记。

　　 ‘啊，你应该已经学会怎么用提示标签了吧？’诺艾拉问道。

　　 “算是吧…APU应该是启动了，接下来呢？”

　　 ‘接下来你需要启动一台动力轮机。’诺艾拉指示道：‘也就是主发动机一样的东西啦。找找动力轮机面板。不过先什么都别按。’

　　 “…好。我找到了。”

　　 ‘嗯，接下来按下“轮机自检”按钮。等它自检一下。完成之后会有提示的。’

　　 “轮机自检…好。”

　　 在丰华咔哒一声按下那个按钮之后，‘主轮机’面板上的显示器立刻亮了起来。很快，一个写着‘轮机正常’的绿色条幅就在显示器正中央出现。

　　 “它说轮机正常了。”

　　 ‘好。接下来拨开防误触盖，将其中一个轮机的‘原素棒出/入’开关拨至‘入’档位。’

　　 “入档位…”

　　 丰华一边念叨着，一边拨开左边那个橙黄色的盖子，拨动了下面的开关。

　　 一阵电机运转的嗡嗡声响起，不过很快就停下了。与此同时，主轮机显示器上面位于左边的轮机示意图上也发生了变化，原本位于外面的四个棍状物现在进到了轮机当中。

　　 “好了。”丰华汇报到。

　　 ‘那么，接下来按下同一台轮机的点火按钮。等到它的转速表走到绿色的正常区域里，就说明轮机在正常工作了。’

　　 “唔。”

　　 丰华伸出拇指，用力按下左侧的点火按钮。

　　 在一阵急促的噼啪声之后，丰华听见身后传来了什么东西高速转动所产生的嗡嗡声。与她原本所认识的喷气引擎声不同的是，这声音要轻柔许多，也不刺耳。

　　 在轮机发出的嗡嗡声不断变得高昂的同时，主轮机显示器上的转速表指针也慢慢指向中间那段绿色的区域，并在其中稳定下来。

　　 “左边的轮机应该启动好了。”丰华汇报道。

　　 ‘嗯，很好。’诺艾拉听起来很满意：‘接下来对右边的轮机重复一遍之前的操作吧。’

　　 按照脑海中还未完全消散的记忆，丰华依次拨动原素棒出入开关，又按下点火按钮。很快，右侧轮机也发出阵阵高昂的响声，开始正常运转。

　　 ‘好了吗？接下来是重要步骤哦。要启动处理芯了。’

　　 “哦…那要怎么做？”

　　 ‘先按下处理芯自检按钮吧。’

　　 丰华以逐渐熟络起来的动作按下处理芯自检按钮，很快，处理芯面板的小屏幕上面就出现了写着‘处理芯正常’的条幅。

　　 “自检完成了。”

　　 ‘嗯，接下来按“中枢接驳”按钮。’

　　 丰华在又一个橙黄色的防误触盖下面找到了那个接驳按钮，按了下去。

　　 一阵奇妙的滴答声从驾驶舱四周响了起来。

　　 正当丰华好奇地四处张望的时候，一个陌生但轻柔的声音在机舱当中响了起来：

　　 “你好。你就是我的飞行员吗？”

　　 说话的是一个悬浮在丰华面前不远处的小小人儿。

　　 她看起来身材比例和普通的女性差不多，身材苗条，有着一种尤其纤细的美感，不过却只有大概四十厘米高。她小小的脸庞上有着端庄娟秀的五官，散发着大家闺秀的气质。

　　 她将自己那头柔顺的齐肩黑发梳得整整齐齐，身上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色衬衫，搭配着黑色的箱褶裙，虽然简单，不过显得很庄重。

　　 “我…是她的飞行员吗？”丰华有些不知所措地求助到。

　　 ‘这指令荚舱里就一个座位，不是你还能是谁？’诺艾拉哭笑不得地反问道。

　　 “…我应该就是你的飞行员了。”丰华有点无奈地答道。

　　 “嗯，我知道了。”

　　 说着，那个小小的人儿冲丰华展开双臂，悬浮着飘向了丰华的额头——

　　 眨眼的功夫，她就在丰华眼皮子地下消失不见了。

　　 紧接着，她半透明的投影就出现在了丰华的接入点界面当中，冲她礼貌地鞠了一躬：

　　 “没想到我还是你的第一个妖精呢。我是使用第三型CAF架构的妖精，你有什么想给我取的名字吗？”

　　 “你…自己有名字吗？”丰华有点为难。

　　 “我给自己取名叫米夏。”她答道：“不如就叫我米夏吧。”

　　 “嗯，那就米夏吧。”

　　 “你呢？”

　　 “我叫丰华。”

　　 “丰华，我知道了。”米夏点点小脑袋：“这架蓝孔雀似乎还没有完成启动，要我来继续完成它的启动程序吗？”

　　 “可以吗？”

　　 “可以。我是中枢妖精，这也是我的工作。”

　　 “那就由你来吧。”

　　 丰华着实是松了口气，起码这个自称中枢妖精的小家伙看起来很有办法。

　　 而米夏的工作效率也确实比丰华要高不少，不一会儿，位于座舱正中央的三块大屏幕就全都亮了起来。紧接着，本来是漆黑一片的座舱壁也好像在刹那间变得完全透明一样，呈现出外面的景色。

　　 那是一片斑驳不全的星空。天穹正中央有着璀璨的银河，可却东少一片西缺一块的，分布着不少黑乎乎的区域。

　　 在瞪着那些黑不溜秋的地方看了一会儿之后，丰华才发现那些原来只是几块大石头。它们正静静地呆在远方，自顾自地缓缓转动着。

　　 ‘嗯，这下就算是正常启动啦。’诺艾拉高兴地说道：‘接下来就由米夏接手吧。’

　　 “接手是指…”丰华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看米夏。

　　 而米夏则冲丰华眨了眨眼睛：

　　 “唔…刚才诺艾拉把相关的信息发给我了。原来丰华还是飞行员学员啊。”

　　 “我这还是第一次碰战斗机呢。”丰华苦笑着揉了揉已经沁出了些许汗水的手：“大概连学员都算不上吧。”

　　 “不用担心，我会帮你的忙。”米夏笃定地说道：“而且既然能够自己成功启动主轮机，就说明丰华是有潜质的。”

　　 “你还真乐观。”

　　 丰华望着米夏坚定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头一次认真地看向了眼前那三块大屏幕：

　　 “好吧——接下来做什么？”

　　 “你是飞行员，这应该由你决定。不过考虑到你或许还不熟悉这个模拟的运作方式，我可以给你一点建议。”

　　 说着，米夏竖起她小小的食指：

　　 “首先，这里是喀琅施塔得市立高中的教务处所运营的官方模拟，这意味着我们不是在任何地方都能够退出模拟的。”

　　 “啊？为什么？”

　　 “因为——全部解释一遍比较复杂。但简单地说，退出与进入模拟和机体转移本质上是相同的过程，需要云海信号连接到意识上传服务器才能进行。而由于这个模拟的目的是要模拟实际环境来进行教学，因此模拟当中并不是什么地方都有良好的云海信号。”

　　 “也就是说，我们得去找信号？”

　　 “是的。或者等待你的机体因为缺乏养分而停止工作，触发自动再生…但是，考虑到你是个耐力出色的龙类，整个过程多半会漫长又痛苦。”米夏简单地说道。

　　 “那还是算了。”丰华打了个寒噤：“我不喜欢干等着。”

　　 “我也一样。”米夏点点头：“接下来的问题，就是该如何建立起稳定的连接。”

　　 “愿闻其详。”

　　 “云海与普通的电磁信号网络不一样，需要比较精密的设备才能进行接入。相对地，云海信号不像电磁信号一样会收到天体或者自然气象的影响，也不怎么容易随距离衰减。我们需要做的，是去找到一座能用的基站，或者自己造一座基站。”

　　 “…你能造吗？”

　　 “我不能，但你的接入点配备有应急用的建造机。如果这里实在找不到能用的基站，我们可以一步步准备出营级的建造系统，再用它试试造一个出来。”

　　 说到这里，米夏打了个响指：

　　 “我帮你建立了一个导航点，先试着进入这座行星的近地轨道吧。”

　　 望着那个浮现在自己视野边缘的箭头，丰华回头沿着它的方向看去，在自己左手边找到了那个散发淡淡光芒的导航点投影。

　　 而在半透明的导航点标记后面，丰华能透过座舱盖上投影出的外景看见一个月牙形的明亮光晕。那大概就是米夏说的行星了。

　　 “可是…这飞机要怎么开？”

　　 丰华打心底里不太敢乱动这里的设备。毕竟眼前舱壁的另一头恐怕就是太空的真空，她生怕一个不小心把自己弹到外面的真空里。

　　 “唔，先动动看那个操纵杆吧。”米夏说道：“暂时不用想得太多，这里的操纵杆一般也只会起到控制俯仰与滚转的作用。”

　　 “好吧…呼。”

　　 丰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她握住眼前那只有着符合人体工学设计的操纵杆，试着向前轻轻推了一下。

　　 操纵杆在她轻柔的推动下只是发生了微小的扭动，但丰华却感觉脚下的机舱底部像是狠狠推了自己一把一样，传来了一阵不容小觑的力道。

　　 与此同时，座舱盖上显现出的景象也产生了一阵天旋地转，一个远远地散发着月牙形蔚蓝色光芒的陌生天体出现在了丰华的视野当中。

　　 “别太用力。”米夏皱了皱眉头：“你还没有操作飞机的经验，一下子作出太剧烈的机动容易搅乱自己的方向感。”

　　 “好。”丰华讪讪地吐了吐舌头…她真的觉得自己的力道已经很轻柔了。

　　 在米夏的指导下，丰华花了五六分钟才总算是习惯了操纵杆的操作反馈。然后她又在蹬舵上面花了两倍长的时间，才总算将过去驾驶地面车辆的记忆抛在了脑后，学会了通过脚下的方向舵来控制偏航。

　　 不过在周遭的大石块之间贸然加速是件危险的事，因此丰华还得先按照米夏所说的，使用节流阀的摇杆模式控制机体依靠姿控喷嘴喷射来平移避开周遭的石块。

　　 整个过程当中丰华都有些磕磕碰碰的——她还不是很习惯眼下在真空中机体不会自己减速的情况。费了一番功夫之后，她才总算绕开了那些黑漆漆的大石块，挪到了一片相对开阔一些的空间当中。

　　 望着外面不再有小行星遮蔽而变得完整的银河，米夏点了点头：

　　 “嗯，到了这里应该就不要紧了。把‘通常模式/摇杆模式’开关拨到通常模式吧。是时候用主喷嘴进行加速了。”

　　 拨动开关重新锁定节流阀摇杆之后，丰华问道：

　　 “接下来，只要把这个往前推就行了吗？”

　　 “是的——动作轻一点。”米夏又一次叮嘱道。

　　 “好啦…”

　　 丰华讪笑着，使眼前那个代表机头朝向的标志对准了导航点，然后轻轻推动节流阀。

　　 效果立竿见影，随着一阵涡轮的轰鸣声响起，前所未有的推背感袭来，即便透过那道柔软的椅背也依旧力道十足。

　　 而导航点旁边则浮现了一个进度条。

　　 “注意，你需要在差速计数器归零的时候将节流阀拉至‘0’档位。”米夏提醒道。

　　 “差速…是什么？”

　　 虽然一边这么问着，丰华也还是照做了。

　　 “我们现在是在作出轨道机动，只需要在机动窗口作出所需的加速度就能改变轨道。”米夏解释说道：“轨道机动时，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无动力滑行当中度过的。你需要尽快习惯这一点…差速，就是你作出的加速度。”

　　 “唔…”

　　 丰华盯着导航点旁边那个标着1:20:34的倒数计时器，苦笑起来：

　　 “我猜猜，也就是说我还需要等上一个半小时才能到达近地轨道？”

　　 “可以这么说，但不完全对。严格地讲，那是距离下一个机动窗口的时间。”

　　 米夏瞥了一眼那个计时器，纠正道：

　　 “到时候我们会做出另一次轨道修正，准备进入大气层。”

　　 “好吧…那我现在该做什么？”丰华哭笑不得地问。

　　 “嗯。”米夏眨了眨眼睛，说道：“不如，和我聊天？你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唔…打游戏？”

　　 “是吗。”米夏似笑非笑地望着丰华：“说起来，你现在似乎也可以算是在玩游戏。”

　　 “这游戏…学习曲线有点太陡了。”丰华只有苦笑。

　　 “那你喜欢打什么？”

　　 “呃，射击游戏，角色扮演游戏之类的…”

　　 “是吗。唔，等我一下。”

　　 说着，米夏四下里看了看，又伸出小脚轻轻踩了一下驾驶座下的一个面板。

　　 那块长条形的面板随之打开，露出了后面自带灯光的合金框架，还有上面所固定着的那支模样很像是一柄自动手枪的什么装备。

　　 “那就是柄手枪。”

　　 米夏冲还在狐疑的丰华笃定地说道：

　　 “是柄GBP_202式燃气手枪，亚特里亚国防部的标准配枪。有很多飞行员会为了减轻重量而换装智能手枪，不过你现在就拿它凑合凑合吧。”

　　 “哇。”

　　 丰华低下头，热切地盯着那把手枪看了有一会儿，又回头看向米夏：

　　 “我能拿起来看看吗？”

　　 “你…不会也没碰过枪吧？”米夏狐疑地盯着丰华。

　　 “…基本没有。”丰华被她盯得有点心虚。

　　 “教务处还挺看好你的。”米夏简单地评价道：“就算是他们，一般也不会把没有经受过基础训练的新生塞进一架在拉格朗日点随波逐流的轰炸机里。”

　　 “怎么都这么说…”丰华不由得讪笑起来。

　　 “出去之后自己到处问问就知道了，教务处肯定觉得你很特别。”

　　 说着，米夏又瞥了一眼枪柜里的那柄手枪：

　　 “看你馋的…先拿出来看看好了。食指伸直，离扳机远一点，别在驾驶舱里开火。”

　　 “明白。”

　　 丰华点点头，伸手小心翼翼地握住那柄手枪，从吸附式的枪柜里拿了起来。

　　 这是柄短管自动手枪，整体结构非常紧凑，整枪长度只有十二厘米。它的套筒与机匣都由包覆着防腐蚀涂层的金属制成，而握把上则包覆着柔软的聚合物材料。

　　 丰华试着拉开套筒，仔细看了看其中的闭锁机构以及后面整齐地交错排列的子弹。

　　 这些子弹的弹壳用透明的有色塑料制成，黄铜色的弹头完全没入了弹壳前段的开口，这一点与丰华之前在其他地方见过的铜壳子弹很不一样。

　　 而其中的枪机与供弹机构同样很特别，子弹会在套筒作动时从握把当中的弹匣当中由一对夹钳向后拉出，然后再向前填入枪膛当中。而此时已经有一枚子弹被丰华拉开套筒的动作提到了枪膛后面。

　　 为了避免套筒回弹时直接上膛，她试着通过套筒下面的空仓锁定钮锁住了套筒。

　　 不过她找了一圈，却没有发现弹匣释放钮。

　　 “这是直通式供弹的手枪。”

　　 米夏望着丰华翻来覆去地多次试图抠开握把底部的模样，忍不住开口提醒道：

　　 “内部存取器中的备弹会直接湍流传送到弹匣底部，再用齿条机构提升至待发位置，所以弹匣平时是固定在里面的。”

　　 “原来如此。”丰华红着脸放弃了将握把抠开的念头。

　　 望着丰华不断拿着那柄锁着套筒的手枪到处比划，跃跃欲试的模样，米夏提议道：

　　 “唔…不如出去开两枪试试吧。”

　　 “出去？”丰华愣住了：“去哪里？”

　　 “外面啊。外面空得很，有很多地方可以随便你开火。”米夏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

　　 “可…我们不是在飞行过程中吗？”

　　 “是的。但是机体是无动力滑行，并没有进行加速。因此你就算打开机舱去到外面，也会继续跟着机体一同在真空当中滑行。”

　　 “对哦…”丰华挠了挠头，又有些尴尬地问道：“可外面也还是真空啊。”

　　 “真空又怎样，你可是龙类。”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米夏还是在机舱里到处翻找了起来：

　　 “就算真的光着屁股跑到真空里，你的身体也会自动降低体内压力，暂停血液循环，然后切换到备用的循环模式。只不过现在外面没有阳光，所以会很冷…等到出了太阳又会变得有点热——对你来说真空环境也就只是这样而已。”

　　 “我还是有点怕…”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说着，米夏将自己从椅背后面翻出来的一包衣物丢给了丰华：

　　 “这是作战服，有气密功能和环境防护系统，穿上它就能在套装内维持正常气压。”

　　 “嗯…”

　　 丰华打开包装，将其中的衣物翻了出来。

　　 那是一套深灰色的军装，由一件深灰色的双排扣开领上装外套搭配下身的同色箱褶裙组成，外套的袖口采用反折设计，还带着四颗枪灰色的金属袖扣；此外包装里面还有一件浅灰色的衬衫，一条红色领带，一件带风帽的短披风，以及一套黑色的贴身连身装。

　　 “这个…要怎么穿？”丰华有些困惑地拿起那件质地看着像是丝袜的连身装。

　　 她之前还从没见过类似的衣服。

　　 “那就是具备主要环境防护和加压功能的内套装。”米夏解释道：“把内衣内裤都脱掉，当成内衣穿就行了。”

　　 “哦…你能转过去吗？”丰华红着脸说。

　　 “…真麻烦。”米夏嘀咕着，背对着丰华坐在了中央平显上面。

　　 丰华于是脱掉了身上的白色连衣裙，然后是穿在下面的浅色运动款内衣裤。望着自己胸前的软绵绵，她忍不住有些好奇地伸手掂了掂，又由于奇妙的触感而闪电般地抽回手。

　　 然后，她就将那件内套装翻过来翻过去地找了一圈，终于在领口侧面找到了一个标着‘打开衣领’的投影按钮，伸手按了下去。

　　 紧接着，内套装原本看起来毫无缝隙的前襟就哗地一声抖了开来，丰华有些笨拙地将这件款式陌生的衣物套在了自己身上。

　　 在好不容易整理完脚上分趾的袜子部分之后，她总算是松了口气，在腰侧找到了一个散发着淡淡辉光的半透明投影拉链，将其小心翼翼地向上拉。不过她很快就发现这实际上也不是真的拉链，没有夹到肉的风险。

　　 而在覆盖了她整个脖子的高领严丝合缝地闭合完毕之后，内套装就自动整理了起来，一阵痒痒的感觉过后，关节处原有的褶皱就全部不见了，剩下的些许不适感也完全消失。

　　 轻轻捻动了几下覆盖在内套装衣料下的手指之后，丰华惊讶地发现自己就好像是身上什么都没穿一样，全身上下几乎无法察觉到衣物所带来的触感。

　　 不过她却有点不太喜欢这种太过修身的感觉，因此还是穿上衬衫系好扣子，又将那条箱褶裙拉到了腰上。

　　 然后她就熟络地打起了领带。虽然这条领带属于比较短的款式，不过由于她这方面的经验比较丰富，因此也没遇上太多麻烦。接着她套上了外套，系好了两排枪灰色的扣子，又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臂。

　　 要是太累赘就不穿外套了——虽然她原本是这么想，不过这件外套与她之前接触过的正装不一样，其面料虽然笔挺却很有弹性，因此活动性非常出色，也几乎没什么累赘感。由于腋下接缝处还有着可伸缩设计，她甚至能穿着这身军装做拉伸。

　　 “你换好了吗？”

　　 “换好了。”丰华一边将原本的衣物叠好收进存取器，一边答道。

　　 “我们还是尽快去准备一个衣柜插件比较好吧。”米夏灵活地转过身来，坐在显示器上望着丰华说道：“要是不想随时穿着制服跑来跑去，用上衣柜插件就能快速换装了。”

　　 “我也想…可是我没钱呀。”丰华也很无奈：“现在暂时就这样吧。”

　　 “嗯…”

　　 米夏坐在原地思索了一阵，摇了摇头：

　　 “总之，穿上那件披肩吧。那上面的风帽和其中折叠的面罩是作为头盔部件使用的，没了它，你的套装就无法进行加压。”

　　 丰华点点头，将披肩兜到肩头，它随即自动吸附在了她的肩上。

　　 紧接着，写着‘套装已连接’的条幅就出现在了她的抬头显示上。

　　 按照之前所积累的经验，丰华带上风帽，又伸手在帽檐上摸索一圈，很快找到了一个标着‘下拉以放下面罩’的地方。

　　 随着她伸手一拉，一片片三角形的金属就从帽檐下蹿了出来，在她的眼前拼接完毕，随即投影出了外面的景色。

　　 之后，完成气密的提示总算是跳了出来。

　　 “嗯，我现在来取消座舱加压。”米夏说道。

　　 一阵嗡嗡的气泵声响起，丰华感觉自己身上的内套装似乎变得更硬挺了。

　　 “内套装是有动力层的。”米夏看见丰华好奇地挠着手背的模样，解释道：“为了对抗在不断增加的内外压力差，它会消耗通量进行自我补强。”

　　 “通量？”

　　 “通量一词指的是经过原素轮机激发之后，能够由制御器直接利用的预制原素微粒。内套装的原素轮机是收纳式的，功率不大，不过对维持套装的功能来说够用了。”

　　 “你是说，这件衣服还是自带动力的？”说着，丰华试着弹了一下手背上硬化的纤维。

　　 ‘是这样的。’这时候，米夏的声音改由那种叫做‘意识传讯’的方式流进了丰华的脑海：‘它的主动防御系统也是由同一套供能系统支撑，所以也比较脆弱，不要太过依赖。’

　　 这时候，丰华才发现周围已经变得安静了下来，原本战机动力系统发出的噪音也几乎完全消失，只剩下了通过柔软坐垫传导而来的一点细微的动静。

　　 ‘我要打开舱门了。’米夏说道。

　　 原本呈现出了舱外景象的座舱盖刹那间变回了原本哑光的模样，下一刻就分裂成几片长条形的活动部件，折叠到一旁，露出后面还在缓缓开启的外舱盖。

　　 再外面的，就是璀璨的星空了。

　　 在外舱门完全打开的刹那，原本作用于身上的重力也很快彻底消失，丰华一时间有些慌张地伸手抓住了座椅旁的栏杆，才不至于由于自己乱动而飞出去。

　　 ‘对了，你还不会低重力机动呢。’

　　 说着，米夏的投影飘到了丰华的头顶上：

　　 ‘我来教你吧。’

　　 花了大概半个小时的时间，丰华才学会通过腰腿的动作控制套装姿控喷嘴进行活动。不过她还是不太习惯这种行动方式，所以大部分时候都利用脚上的磁力组件吸附在战机的外壳上面走动。

　　 看见丰华的怂样，米夏忍不住嘀咕道：

　　 ‘真是的，我记得你们不是很喜欢飞行的吗？’

　　 “我本来也以为我喜欢飞，但是我现在觉得还是站在地上安全。”丰华苦笑着说道。

　　 ‘真不中用。’

　　 米夏没好气地轻轻敲了敲丰华的面罩，又伸出小手朝远处招了招。

　　 一只看起来像是导弹的什么东西从蓝孔雀的机身下方绕了上来，经过几次姿控喷射，停留在丰华面前五六米的地方不动了。

　　 ‘这是一个制御器无人机。’米夏说道：‘本来它的作用是制造出信号特征与母机相仿的诱饵材质来诱骗导弹，不过我现在会用它做出靶子。’

　　 说完，她打了个响指，三个篮球大小的圆形标靶迅速在无人机下方不远处浮现出来。

　　 ‘来，开枪试试吧，不过准备好射击之前手都不要碰扳机。’

　　 说着，米夏指了指下面轰炸机宽阔的机身：

　　 ‘要是打到机身，你可是会被反应装甲炸飞出去的哦。’

　　 “真吓人。”

　　 丰华吐了吐舌头，从自己的存取器里拿出那把手枪，解除空仓锁定上好膛。

　　 她随即按照自己在影视作品当中见过的姿势，双手举枪瞄准了远处的一个靶标。

　　 ‘胳膊架得太直了。肩膀再放松一点…算了，你自己打几枪就明白了吧。’

　　 米夏说着，又瞥了一眼风华手中的枪：

　　 ‘记得解除保险，不然扳机是扣不下去的。’

　　 丰华尴尬地眨了眨眼睛，拨动了枪声侧面的保险之后，再次举枪瞄准。

　　 在对准了一只靶子的中心之后，她扣下扳机。

　　 一道闷响带着冲击力通过手臂传导到耳旁，她的双手不自觉地带枪上扬以化解冲击，而子弹则落在了离靶标中心不远的地方。

　　 ‘还不错。’米夏评价道：‘瞄准的时候两只眼睛都要睁大，不然会丢失一半的视野。’

　　 ‘嗯…’

　　 丰华将飞旋到手臂上停了下来的弹壳拨到一旁，再次举枪瞄准。

　　 接下来的十五分钟里，她在米夏提供的各种或固定或移动或飞旋的靶子上面消耗掉了足有百十来发软尖弹，充分意识到了这种叫做直通供弹的供弹方式的便利性。

　　 紧接着，她又在米夏的指导下熟悉了一下如何使用投影界面切换弹种，然后对于这把手枪中存放着的各种其他种类的子弹都进行了一下尝试。

　　 其中她觉得最炫酷的当属智能子弹了——这种通过微型固体火箭而不是火药来推进的子弹会在飞行过程中进行多次姿控喷射修正弹道，一路火花带闪电地奔向目标，很带劲。

　　 只是此时枪中存放的智能子弹总共才50发，她觉得自己应该将其中剩下的49发炫酷子弹保留到日后使用。

　　 ‘真是仓鼠病。’米夏评价道：‘反正是在模拟里面，这里的东西又不会花你自己的钱，搞得那么宝贝干什么？’

　　 “那也是用一发少一发呀。”丰华理直气壮地说道：“谁知道下去之后还要干什么呢。”

　　 ‘随便你。不过我们还有十分钟左右就要到变轨窗口了。’米夏提醒道：‘最好还是赶紧回到座舱里，准备进行变轨吧。’

　　 “嗯。”

　　 于是，丰华将手中的手枪关上保险妥善收好，然后走到打开的舱盖旁边，翻了进去，坐回到驾驶座上。

　　 在座舱完成加压之后，丰华解除了面罩，一边问道：

　　 “说起来，这架飞机有武器吗？”

　　 “有。轮机整流罩前面各自有一台中型术式机炮，机鼻上方还有一台大的。”

　　 “术式机炮是什么？”

　　 “就是直接从轮机和通容当中汲取通量作为动力，再将其转化为炮弹打出去的机炮。是术式武器的一种，跟你刚刚才用过的燃气手枪有本质上的不同，单发威力上限更高。”

　　 “哦…所以这里还有术式武器这种技术。”丰华摘掉风帽，挠着头发，问道：“可是既然术式武器的威力更高，为什么还需要火药枪械呢？”

　　 “因为其他人和这台轰炸机不一样，没有背着两个动力强劲的原素轮机。”米夏答道：“术式武器需要通量作为燃料驱动，发射的动力与射弹都利用通量实时形成，而火药枪械则用事先制备完毕的弹药作为动力，许多时候都会更加快捷。”

　　 “好吧。”

　　 望着导航点旁边的计时器，丰华点了点头。

　　 到达变轨窗口的时候，丰华有些笨拙地自己调整机鼻指向，完成了第二次轨道修正。

　　 “你确实挺有天分。”米夏评价道：“一般人或许需要好几倍长的时间才能熟悉的控制，你只不过是第二次操作就能掌握了。”

　　 “有吗，我还以为我差点捅出篓子把我们炸掉。”

　　 说着，丰华无奈地揉了揉自己开始沁出汗水的双手。

　　 “从你事实为零的操纵经验来看，即使你真的捅出篓子把我们炸掉也是很正常的事。”米夏毫不留情地评论道：“能像现在这样安全朝着再入轨道滑行反而应该感到自豪。”

　　 “是吗，我真厉害。”

　　 “别傻笑了，乖乖坐好。”米夏没好气地在丰华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再入的时候机身会稍微颠一颠。”

　　 “你在担心我吗？”

　　 “我在担心你啊。”米夏坦诚地说道：“好不容易才遇上你这么一个有点天分的飞行员，要是你因为再入的时候在座舱里撞得鼻青脸肿而放弃飞行，我会自责的。”

　　 被她这一通话说下来，丰华反而感觉有点不好意思了。

　　 “…哼。”

　　 米夏望着丰华红着脸讷讷的模样，有些坏坏地微笑了起来：

　　 “你，之前都是单身吧？”

　　 “不是——你怎么突然说这个？”被她一言道中，丰华不由得大惊失色。

　　 “好啦，你现在有我了。”

　　 米夏轻飘飘地说着，现出实体，亲了亲丰华的额头：

　　 “虽然我不是人类，不过暂时就拿我凑合一下吧。”

　　 感受着额头上那个微小而分明带着几分温度的吻痕，丰华觉得自己的脸烫得好像是在被火烤一样，耳朵则嗡地一声响了起来，大脑一时间也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出了。

　　 等到她回过神来，座舱外原本炽烈的等离子火焰已经几乎消失不见了。

　　 而在丰华下意识想伸手握住操纵杆的时候，米夏却严厉地说道：

　　 “停。大气内的操纵你还没有学过，现在我会接手，不要乱动。”

　　 被米夏吼了一嗓子的丰华有点蒙，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讪讪地抽回手：

　　 “我…也不是不能现在学嘛。”

　　 “不行，太危险了。”米夏摇了摇头：“之前在轨道上随便你乱来也捅不出什么篓子来，现在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

　　 “好啦。”

　　 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丰华于是乖乖将手摆在了膝盖上。

　　 而这架蓝孔雀则在米夏的操纵下缓缓盘旋着下降，最终像是只蝴蝶一样轻巧地落地，在距离地表两三米的地方悬浮着停稳。

　　 “好啦。”

　　 说着，之前都面对机鼻坐在显示器上的米夏转过身来，看起来像是松了口气：

　　 “这样就算是着陆了。我启动了悬浮模式，你找找有没有什么看起来舒服点的地方。”

　　 “舒服啊…”

　　 望着外面一望无际的米黄色沙丘，丰华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吐了吐舌头。

　　 相对于那种地表上由于纯粹的热量而使空气蒸腾起整整扭曲感的炽热地狱，丰华觉得这个仍旧能维持凉爽的驾驶舱应该就是最舒服的了。

　　 不过，她姑且还是向米夏请教了悬浮模式下的操纵方式。

　　 悬浮模式下，机体的移动基本都在平面上发生，这点与普通汽车很像。虽然操纵方式仍然是大相径庭，不过丰华上手更快，不一会儿就能开着蓝孔雀沿着地表到处爬了。

　　 看见在地面上‘飙车’飙得兴起的丰华，米夏忍不住嘀咕道：

　　 “我们就像一只在沙子里打滚的鹦鹉。”

　　 “据说鹦鹉很喜欢跑步，不到需要飞翔的时候是不会飞的哦。”丰华反驳道。

　　 “这…倒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米夏有些无奈地点点头：“反正高速飞行也会对我们现在本来就剩余不多的原素资源造成消耗，暂时就通过近地悬浮来移动吧。”

　　 “…真的变成在沙子里打滚的鹦鹉了。”丰华哭笑不得地说道。

　　 开着蓝孔雀在沙海当中滚了一个半小时之后，她们眼前总算是出现了一点绿色。

　　 在地平线上那片近乎垂直的岩壁之间，一片浓郁的深绿自其中探了出来。

　　 等到凑近一点之后，延绵的火红色山崖几乎占据了她们的半边视野，而在山崖岩壁的峡谷之间则生长着大片的植被，不过暂时还看不见肉眼可见的水源。

　　 “去那里看看吧。”米夏提议道。

　　 “嗯。”

　　 丰华操纵机体掉头，飞向了峡谷的入口。

　　 峡谷当中的树木比较茂密，蓝孔雀不是主战战车，悬浮的动力有限，无法直接进入。在米夏的指示下，丰华爬出机舱，从机体的存取器当中取出伪装布，在其表面展开了林地用的绿色仿灌木材质，将机身整个兜住，盖在了下面。

　　 然后，留在机体当中操纵蓝孔雀的米夏就将轰炸机的悬浮高度升到了树梢上方。

　　 “我…要找什么来着？”丰华抬头望着在自己头顶漂浮的机体问道。

　　 ‘天然洞穴。’米夏通过意识传讯答道：‘由于是高中难度的模拟，因此洞穴内会安置有矿脉供我们取用。你要在那里放置我们刚刚准备好的临时采掘器。’

　　 “嗯，好吧。”

　　 丰华看了看四周，决定沿着岩壁开始找。

　　 好在有树木提供遮蔽，这里的气温算不上很高。而丰华身上的套装也具有隔绝热量并自动制冷的功能，她不至于一下子就因为高温与阳光而累坏。

　　 即便如此，她依旧百无聊赖地徒步走了十几分钟，才总算找到一个看起来够大的洞。

　　 只是那看起来似乎并不是一个溶洞，而更像是干燥的岩窟。但无论如何，丰华还是在它的岩壁和地面上找到了一些闪闪发亮的东西——多半就是米夏提到的矿脉了。

　　 于是她从存取器中取出那个形状有点像是照相机三脚架的挖掘设备，将它徒手展开，固定在了地上其中一片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光的矿脉上面。

　　 但就在挖掘设备开始嗡嗡地响起来的时候，另一个低沉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一对像小灯泡一样在洞窟的阴影里发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丰华。

　　 棕灰的毛皮，长而吓人的吻部，还有尖尖的耳朵…是狼。

　　 它正呲着牙，冲丰华发出阵阵威胁意味十足的低吼声。

　　 “…有狼哎。”丰华小声说道。

　　 ‘唔。’米夏先是答应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又思索了一阵，问道：‘它在做什么？’

　　 “它在…瞪我？”

　　 ‘你可能闯进它的窝了。’米夏有些担忧地说道：‘拿出你的枪，动作要尽可能慢一点。它无法理解枪械这种设备的，只要你的动作轻柔，它就应该不会感受到威胁。’

　　 “好。”

　　 丰华深呼吸着，慢慢地调整右手，作出虚握的手势，又用左手操作接入点打开界面，将枪械传送到了自己的右手当中。

　　 但或许是传送发出的轻微闪光吓到了那匹狼，它低吼着微微退了一小步，随后作势就要冲上前来。

　　 面对灰狼似乎已经张大的血盆大口，丰华不由得浑身一个激灵，将自身身为龙类强悍无比的神经强度发挥到极限，以前所未有的反应速度拔枪瞄准射击，使一发6毫米口径铅弹精准无比地穿过狼的上颌，送进了它的大脑。

　　 ‘如何？’

　　 “嘶——呼…呼…”

　　 听见米夏问话，丰华才发现自己原先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一时忍不住大口喘起气来。她拨开了因为自己之前过于剧烈的动作而飘到眼前的长发，看着眼前的那具狼尸在垂死时微微抽搐的模样，有些惊魂未定地答道：

　　 “…呼，解决掉了。”

　　 ‘不错。希望你喜欢狼肉的味道。’

　　 “我…要吃它吗？”丰华望着那个渐渐变得一动不动的狼尸，错愕地问道。

　　 ‘不然呢？放它在这里烂掉似乎有点浪费吧，你觉得呢？’

　　 “可我宰过最大的玩意只是条鲫鱼。”

　　 ‘别紧张，我会教你。’米夏似乎在笑，不过很快恢复了严肃：‘但是现在还是先去那个洞里看看吧，里里外外的都检查一遍，它很可能不是这里的唯一一头狼。’

　　 经历过了刚才的生死时速，丰华觉得米夏的话空前地有道理。好在这个洞并不太深，一阵搜寻过后，她除了更多的矿脉与一些小动物的骨骼和碎骨外没找到什么其他东西。

　　 “嗯，这头狼可能是脱离了狼群的独狼。”

　　 米夏带着自己的实体也飘进了洞里：

　　 “如果是群狼，应该能猎取到比兔子更大的猎物。”

　　 “你怎么进来的？”丰华有些好奇地看了看米夏散发出淡淡辉光的小小身躯。

　　 “这个洞的开口处很开阔，足够我把机体开进来，所以我就把蓝孔雀停在洞口了。”

　　 说着，米夏轻车熟路地趴在了丰华的脑门上：

　　 “这样也方便你把采掘器处理完毕的材料送进机载存取器里。”

　　 “可…不是要用我接入点里的应急设备制造更好的生产系统吗？”

　　 “是啊。但问题在于你的接入点硬件上基本都是出厂配置，存取器空间也实在有限。”米夏趴在丰华的头顶，懒洋洋地说道：“所以你需要把采掘器生产出的原料手动搬进机载存取器，然后再利用本地云海连接让你的应急生产系统使用它们。”

　　 “好复杂…”

　　 “总比你晚上每隔半个小时就起床一次去收集材料要方便点吧。”米夏没好气地说道：“生产系统可不是瞬间就能完成工作的，你这个应急生产系统的工作速度还更慢。我们一晚上能把发电机和小型生产系统都造出来就不错了。”

　　 “好啦，我知道啦。”

　　 等丰华回到洞口时，那个临时采掘器周围已经摞起了一小堆金色的方形小金属块。

　　 “唔，是金矿啊。”米夏以不咸不淡的语气答道。

　　 丰华则弯腰蹲在了正不断发出激光蒸发矿物的临时采掘器旁，从地上拾起一个金块，借着洞口的光打量着：

　　 “金子啊…我就没见过几次。”

　　 “是不怎么纯净的粗金块，不过本质上也是金子。”米夏答道。

　　 “可是，用金子能做出我们想要的东西吗？”

　　 “你的临时制造器虽然比较简单，不过也是制造器。”米夏解释道：“它也具有操纵物质嬗变的功能，能将重原子分裂并边为较轻的原子，或是反过来将轻原子组合成为重原子。后一过程比较费事，所以如果能一开始就获取到重元素反而是好事。”

　　 “好吧。”丰华简单地接受了这一现实，开始动手将金块收入囊中。

　　 事实证明，她的存取器确实很小——在装下了那把手枪和她原先在进入模拟时穿着的那些衣物之后，面对那一摞还没有她的脚踝高的小金块，她居然也险些没能全装下。

　　 不过她随后就稍微挪了几步，将那些占地方的材料全塞进了停在旁边的蓝孔雀里。

　　 紧接着她就在米夏的催促下从机载存取器里取出了生存套件中的野战刀和小型炊具，开始照着米夏的逐步指导从狼尸上解下肉来。

　　 事实证明，她在分尸或者说屠宰这方面确实没什么天赋，连狼腿上本来应该很大块的肉都险些被她糟蹋了。按照米夏的评价，她属于是只管杀不管埋的典型。

　　 好在狼有四条腿，在意外将其中两条都变成肉丝之后，她才总算是掌握了一点诀窍，成功从两条后腿上整了两块体积可观的肉下来。

　　 她随后又以之前搞得满手污渍才好不容易剥下来的狼皮作为临时砧板，将肉切成桌球大小的小块，放在了已经热好的煎锅上。

　　 然而这狼肉稍微有些缺乏脂肪，她不得不拿了点炊具组合当中本来就没多少的食用油倒进锅里，才总算没有让锅里的肉直接浪费掉。

　　 等到肉开始发出阵阵焦香味的时候，天色也开始渐渐变晚了。

　　 丰华在锅中肉块开始渐渐沁出肉汁的红面上洒下一点胡椒和盐，等到调味料开始慢慢溶解的时候给肉翻了个身。此时肉块的另一面已经变成了带着几分焦痕的浅棕色，胡椒的气味也开始随着油烟逐渐弥散开来。

　　 在烤肉方面丰华总算还是没有搞砸。将狼肉全部吃干抹净之后，她将野狼剩余的尸首找了棵看起来风水不错的树埋了下去。她半开玩笑地期望狼兄早日超生，回到了洞口。

　　 而此时也分到了一小块肉的米夏甚至还没有吃完。她抱着自己手里焦香四溢的肉块，瞥了一眼处理完骨架和内脏的丰华，说道：

　　 “晚上就进座舱休息吧。我来值夜。”

　　 而丰华则干脆地摇了摇头：

　　 “你也要休息的，我先值夜。”

　　 “我不休息也没事的。”米夏说道。

　　 “但是只有我一个人睡大觉好像不太公平嘛。”

　　 说着，丰华笑了笑：

　　 “我刚好也打算在练一下枪法，把无人机的使用方式教给我吧，我再做几个靶子。”

　　 “好吧…等我吃完。”

　　 米夏有些狼吞虎咽地好不容易才吃掉了那块对普通人来说大概也只是一口吞的烤肉，然后又给自己换了身干净的衣服，飘向了蓝孔雀的机体。

　　 不一会，蓝孔雀的中央大弹仓打开，从中飘出了一条相较而言只有丁点大的无人机。它在持续不断的姿控喷射之下悬浮停留在半空中，飞到了丰华跟前，轻轻落在地上。

　　 然后，米夏就将通过抬头显示控制无人机的方式教给丰华。

　　 “它的动力有限，不想浪费原素的话，还是手动搬运吧。”

　　 说完这句话，米夏就回到了蓝孔雀当中，关上了机舱。

　　 而丰华则点点头，抬手拍了拍手边蓝孔雀的机鼻说道：“晚安。”

　　 蓝孔雀轻轻晃了晃机身作为回应，然后就安静了下去。

　　 而丰华则抱着那根比她预想得要重得多的无人机，哼哧哼哧地跑到林地当中找了一块看起来比较合适的空地，用无人机的制御装置造出标靶，开始磨炼自己的射击技术。

　　 她从下午6点一直练到了午夜，对自己的进步还算满意。只不过她仍旧很难射中距离自己五十米开外的目标。一开始她还以为这是自己的问题，不过后来在参阅过手枪自带的电子档说明书之后才发现这是枪本身的瞄具所限，本来就很难瞄准50米外的目标。

　　 此外，她对于这把手枪的后坐力控制也变得轻车熟路。而且因为她现在身为龙崽子，力气与耐力都很出色。现在即便是快速连续射击，她也不会产生太大偏移。

　　 只是经过了整整六个小时的自我锻炼，她也开始感到有点累了。妥善收好手枪之后，她就回到蓝孔雀号跟前。按照之前的计划将采掘器旁又一次积攒起来的材料小块送回到了机载存取器里面之后，丰华就轻手轻脚地通过投影界面打开舱门。

　　 “来啦。”米夏抬头瞥了一眼丰华的脸。

　　 “吵醒你啦？”

　　 “没事。”米夏摇了摇头，又背对着座椅坐在了显示器上：“我在这里守着，你睡吧。”

　　 “嗯。”

　　 丰华翻进座位躺好，米夏则随即关好了舱门。蓝孔雀的驾驶座很柔软，丰华戴着能够滤去硝烟与油烟味道的面罩，很快睡着了。

　　 第二天叫醒她的，是透过伪装网照亮了座舱的朝阳。

　　 这里的太阳很大，搞得她才早上八点就有些不情不愿地醒了过来。